可憐的白羽在馬背上倔強的昂起頭來,眼圈早已泛紅了,抽了抽酸澀的鼻子,哀聲低訴道:
“我也希望我的母親是京華城的人。只可惜啊,她沒有這般好命。”
白羽的喉間發出了一陣如馬兒飲血一般的低鳴之音,哽咽了數次,斷斷續續道:
“我母親本是雲州人士,家在雲州城外山野之間,就是一介良家弱女子。平日裡她只是在家織織布、忙些女兒家的家常瑣事什麼的。要不是那年我外祖父和她兩個兄弟都被徵去從了軍,我母親也不會親自下地幹活。唉!”
“可能也是天生命途多舛,那日正值兩軍交戰前夕,我父親代領北端軍隊悄悄南下,在山野間尋找安營紮寨之處,偶然路過母親家桑麻地附近。我母親天生美姿容,相貌出眾,竟然被我父親一眼相中!生生給擄去了北端!”
白羽說著,牙關已咬的咯噔作響,恨意滿滿。
“他擄走我母親也就罷了,偏還不好好待她!整日裡猜忌生疑,對我母親又是打又是罵的!唉!可憐我母親她,她最後都不知是怎麼屈死在外了,到死我都沒見上她最後一面,只聽說她死的淒涼……”
白羽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在馬背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自古紅顏多薄命!戰爭時代的美人往往難有善終,許多都是下場淒涼。
路乘風心中感慨萬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是好了。
他倏爾一下將手中韁繩勒住了,爽利的翻身下馬,將被五花大綁在馬背上的白羽,一把放立在地,然後乾脆利落的將他身上綁著的麻繩給鬆了。
隨即,路乘風背過身去,裝作視若無睹的樣子,右手一抬,朝背後揮了揮手,示意道:
“你走吧!我就當從沒遇見過你。”
“你這就要放他走嗎?萬一有詐可怎麼辦?”
追風大喊了一嗓子道,眼神中的訝異像是路乘風吃錯了藥。
那白羽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抱拳,高舉過頭頂,手勢看上去像是頂禮膜拜狀,也像舉案齊眉的恭敬之態,口中感念道:
“小殿下在上,請受白羽一拜!小殿下的恩情,白某感激不盡!只是,今日裡他們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綁了我交給你
的,若我走了,你以後恐怕不好解釋。白某不願讓小殿下為難!”
“起來吧起來吧!我路乘風小爺行事只要行得正走得直,還怕被路人齒笑不成!今兒個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說放了你就是要放了你,你快點走,別擱這兒囉嗦!再磨磨嘰嘰的說不定小爺我就後悔了我告訴你!”
路乘風習慣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眉,裝作完全不以為然的樣子,雲淡風輕的笑道。
“我不走!小殿下的恩情我白某無以為報!前面不遠就是鴻臚寺了!我白某願跟小殿下一同進去,走上一遭!我相信,清者自清!我白某從小被人輕賤,從未有人待我如小殿下這般信任、這般赤誠!”
白羽激動萬分,一口京華語調抑揚頓挫間,不小心跑出來些許北方莽荒之地的外來口音。
就好比路乘風上輩子聽外國人講著一口蹩腳的中國話,夾雜了點漂洋過海的腔調,聽著甚是有趣好笑。
路乘風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意,心間終於鬆快了些,卻看白羽已是一臉視死如歸的堅毅神情,剛定無比鏗鏘有力道:
“白某身受小殿下重恩如許,哪怕死在你說的天牢之中,也已是此生無憾!走吧!我不怕!”
追風不知何時也被此人此景打動了,抱起雙臂,也學著路乘風的樣子,背轉過身去,以俠士之姿,磊落大方道:
“你快走吧!”
那白羽的瞳仁中又是一片震驚之色,半晌還未起身回神過來。
追風扯了扯衣領,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還不走?再不走別怪我後悔!再說了,就你那小身板兒,哪裡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若真想抓你,沒跑兩步就能給你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