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冬官。”冬官也稱為事官,講的是管理工程建設兼及溝洫、土地、水利等,是《周禮》的最後一篇。
玄宗沉吟片刻,喚了聲:“擬旨!”話音未落,內廷總管高力士已領著一名筆墨紙硯侍候的宮女由內殿出來,傾耳聆聽,“敕封廣平王兼領刑部尚書。”刑部尚書一職因李、楊二系紛爭,已空懸日久未作討論,總由侍郞代行職務。太子的臉一瞬間有些發白,又似乎有些喜悅。玄宗已經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對李俶,更象是對太子說道:“俶兒已經大婚,總得學以致用。”
太子和李俶均下跪謝恩,玄宗衝著沈、崔二人呵呵笑道:“不必謝朕,你得謝你的妃子,”眼光在沈珍珠身上輕輕一掃,“妃子”兩字有心不著意點她,“要不是有這麼妥當的孫媳婦,你求朕,朕也未必肯!”驀的笑容一收,道:“都退下罷,改日朕制宴,一家人好好團聚團聚。”
李俶、沈珍珠一行辭別皇上,出興慶宮,繞行過大同殿,出興慶門方有車輦等候,步行較長路程。現下天氣漸熱,太陽明晃晃當頭直照,沈珍珠大病初癒,身子猶虛,仍然緊緊跟在疾步向前的李俶之後,崔彩屏本就略為偏胖,朝服又厚,多走了幾步,仗著新近得寵,嘴裡先是咕咕嚷嚷聽不清說些什麼,見李俶沒有反應,乾脆提高聲音嬌聲叫道:“殿下,慢一點,我走不動了!”
李俶忽的回過身來,冷冷的看著她,壓低聲音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來!”崔彩屏目觸他凌烈的眼光,乖乖的垂頭不說話。李俶想起她方才在殿上出的醜,還想罵她幾句,轉念一想,實在是不必要,一甩衣袖,道:“走!”
“殿下,小心!”恰在這時,沈珍珠突見面前白影一晃,來不及多想,抽身擋在李俶身前,“砰”,什麼東西狠狠撞上她的後背,她向前一個趔趄,頭髮昏,站立不穩,結結實實的撲入了李俶的懷中。李俶頓覺芬香滿懷,攬住她腰肢,纖弱不堪盈手,若水明眸與自己相接,翦翦秋瞳羞怯迷濛,帶著似有若無的輕愁,一時難以自己,將她扶在身側,輕挽她的手臂,竟然忘了放手。
宮牆後笑嬉嬉的跑出來高力士和一名小太監,小太監三步並兩步撿起了那撞了沈珍珠之物——原來只是一個皮製的小鞠球,有些沉甸甸的,絕計傷不了人。高力士著力拍拍小太監的腦門,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叫你玩樂的時候當心點,偏不聽話,看,驚擾了殿下,真是死罪!”
小太監跪下連連嗑頭:“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求殿下饒了奴婢這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高力士又笑著對李俶道:“殿下,這小奴才固然該死,但就奴婢看,這事也是一件好事。”
李俶問道:“這怎麼說?”
高力士狡黠的笑了笑,道:“若沒有這件小事,殿下怎麼知道王妃對殿下情深逾海,在危難之時,能以身相擋呢,呵呵。”高力士話說得直白,沈珍珠剎時臉紅如蜜桃,李俶腦中靈光一閃,已明白究裡,揮揮手,高力士拉著小太監退下。
等李俶一行走遠,高力士從懷中掏出一把散錢塞進小太監手中:“今天你當差不錯,回去做自己的事吧。”小太監躬聲道謝不迭,等抬起頭來,高力士已經不見蹤影。
高力士入興慶宮,進興慶殿,貴妃正在指揮一眾樂匠舞姬排演歌舞。這回排演的是柘枝舞,正在跳舞的是貴妃最喜愛的舞姬謝阿蠻,她頭戴繡花卷邊虛帽,帽上施以珍珠,綴以金鈴,身穿薄透紫羅衫,纖腰窄袖,身垂銀蔓花鈿,腳穿錦靴,踩著鼓聲的節奏翩翩起舞,婉轉綽約,輕盈飄逸,金鈴丁丁,錦靴沙沙。
玄宗笑吟吟的在旁看著,左右獻上酒和小食。他靜悄悄走到皇上身邊。
“事情辦好了?”皇上仍然昂首看歌舞排演,嘴上問道。
“是。”高力士低聲答道。
“可有成效?這小夫妻倆好了沒有?”
“稟皇上,以奴婢看廣平王和王妃的神氣,事情十有八九了。”當下低聲一五一十的將方才情景描述一番。
“不行,不行,”高力士原指望著玄宗大加讚賞,誰知玄宗竟連連的搖頭起來:“朕這個皇孫,性子可是執拗,最拉不下臉面,力士呀你這點伎倆沒用處,可得下猛藥。”
“下猛藥!”高力士遲疑起來,稍頃陪笑道:“這奴婢可想不出法了,還請陛下示下。”
玄宗拿起小酒杯抿了口酒,周旁宮女忙接過了,回頭看高力士愈發發福的身體,笑道:“力士,你且少在朕面前裝假,這天底下還有你想不到的東西麼?不過……”突的一轉念,道:“這件事頗為有趣,朕倒想親自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