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揹著挎包乘坐村口的火三輪,在陣陣轟隆聲中顛簸著來到了小石鎮鎮口。
跟隨著下車的人流,冬生肩膀上掛著挎包,時隔兩個月回到了小石鎮,鎮上的風貌還是老樣子,相比起趕集的熱鬧,今天的小鎮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路人,不過這些都是一貫的常態,冬生早已習以為常。
走在橫穿小鎮的國道上,偶爾會有車輛飛馳而過,掀起一陣蒸騰的煙塵,以前車子從冬生旁疾馳而過,冬生可能才會反應過來。如今車輛接近冬生五十米範圍內,他敏銳的感官就會給他強烈的反饋,眼神隨意的一瞥就能精準捕捉到行駛車輛的車牌號碼,至於為什麼他會第一眼就去看車牌號碼,原因還是因為小鎮的老年人太多了,經常不看車輛就橫穿馬路,有些開車的司機一個不留神,就把老年人撞了。冬生長時間生活在小鎮上,耳濡目染也養成了一個習慣,優先記住車牌。有司機肇事逃逸,他若是作為知情人,也好第一時間提供線索。
冬生順著國道向龐黑娃家的街道走去,心裡盤算著以後怎麼去舉辦那些肇事逃逸的司機,沒一會就到了文華街的口子上。
冬生往裡面看了眼,今天的文化街裡面還是挺熱鬧的,鎮政府將菜市場規劃到了文華街的內街裡,如今鎮上的人基本都來文華街內街買菜,以前在筒子街擺攤賣小吃的商販,現在也會來文華街擺個攤子,如果是上學的時候,晚上還是要去筒子街的,不過這會已經是暑假了,便每日都在文華街的菜市場常駐。
拐進文華街的口子裡,冬生準備先去小吃攤逛逛,中午飯點都過好久了,他還沒有吃午飯,早上起床也就吃了幾個爺爺蒸的窩窩頭,去內街會路過龐黑娃家的大門口,冬生瞟了一眼,今天龐黑娃家的捲簾門是拉下來的,看情況龐黑娃一家子今天都沒在。
“這黑賊人去哪了?”嘴上嘀咕一句,冬生也不耽擱,再不吃飯他感覺自己就要被餓死了,這會都是前胸貼後背的狀態,穿過文華街的外街,冬生走在人來人往的內街菜市場上,看了看還剩下的小吃攤,他來到一個涼粉涼皮涼麵攤子,點了一份涼麵加兩份涼皮。小攤老闆先給冬生上了碗涼麵吃著,再回到攤位拌起了涼皮,冬生嘴裡吃著涼麵,對著小攤老闆忙碌的背影,問道:“老闆,龐主任他們家今天沒人嗎?”
龐主任就是龐黑娃老爹龐猛,文華街的街道辦主任,街坊四鄰對於龐主任都很熟悉。冬生打聽龐主任,菜市場的街坊和商販,多少都知道一點。
果不其然,小攤老闆手上沒閒著迅速地攪拌著盆裡的涼皮,嘴上說道:“龐主任啊?他們一家去吃席了,有個遠方表哥嫁女兒。”
“哦…,原來是這樣”,冬生嘴上應和一句,接著吃自己手裡的涼麵,老闆已經將兩份做好的涼皮端了上來。
“怎麼?你找龐主任家有事嘛?”老闆見沒有其他客人,就在冬生的座位旁坐了下來,隨口問道。
冬生吃完涼麵,將空碗放到一邊,繼續吃起涼皮來,忙裡偷閒地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找他兒子玩,我們是同學。”
“哦…”小販點點頭,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畢竟眼前這少年與龐主任小兒子的年紀相仿,想起龐主任的兒子,小販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這龐主任長得膀大腰圓五大三粗的,生的兒子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色跟黑煤炭一樣,也是精壯的嚇人,就說那小兒子,堪堪才六年級畢業,個頭就比鎮上一般的成年人還高了,再說那塊頭,肩膀子都快趕得上小販的腿肚子了。
小販初看冬生的身高體格以及黝黑的膚色,還以為是剛下了工的活計人,仔細一看冬生稚嫩的面容,才驚覺面前這位竟是一名少年,小小年紀的一身精悍的肌肉以不輸成年人,不過想到龐家子,老闆又釋然了,和龐家子比起來,少年這體質也只能算得上瘦弱,一切的不合理突然就合理了,看著冬生大快朵頤的樣子,老闆突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販旁邊冬生正聚精會神地吃著最後一碗涼皮,突然感覺自己的背脊有些發涼,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老闆,發現老闆露出笑容一臉欣慰地盯著自己,臉上一愣。「這老闆莫不是有什麼怪癖?」心裡沒來由地浮現出這個想法,冬生突然有些害怕,趕緊收回目光,幾口將剩在碗底的涼皮扒拉了,扯了張衛生紙,再把計算好的錢放在桌上,便起身匆忙離去,只是他後背仍然有些發涼,想來應該是老闆在目送他離開,冬生趕緊腳底抹油,直到離開了文華街,那種背脊發涼的感覺才消失不見。
「這賣涼皮涼麵的老闆真古怪,以後再也不去他那裡吃東西了。」冬生心裡定主意,那一股慈祥的眼神,實在看得他難受。
結束了小吃攤的插曲,冬生開始考慮接下來去哪裡,畢竟龐黑娃也沒有回來,只能先找個地方打發打發時間,心裡略微思量,冬生便邁步向中街走去。
接近兩個月沒來過小鎮,中街的貿易攤位還是老樣子,五顏六色的平價商品被商販們懸掛在攤位高處,一陣風吹過搖晃的色彩,彷彿一片連綿的彩旗,在風中搖曳吸引著路人的眼球。
走在中街上,冬生有些恍然,就是在這條街上,他見證了一個哥哥的復仇,如今中街依舊,那個等待著妹妹回家的男人,註定只能失望。
走過中街,冬生從一旁的小路往黑網咖走去,今天的黑網咖依舊很是熱鬧,加上現在放暑假了,來自小石鎮中學不同年級的學生與鎮上的閒散人士擠滿了整個黑網咖,燃燒的香菸將密閉黑網咖點綴得煙霧繚繞,混合著汗味腳臭味,形成了一股怪異的臭味,隔著老遠就讓冬生皺起了眉頭。
只是往日裡安放在網咖門口的沙發和檯球桌不見了,曾經那批遊離在網咖門口看場子的人也不見了蹤跡,上次聽他們說要去北上廣闖一闖,看樣子真的都走了,檯球桌的主要顧客也是他們,沒了他們的消費,網咖老闆也把檯球桌撤了。
冬生並沒有進黑網咖,只是在路過的時候往裡面看了一下,上機的人專注地盯著自己的遊戲畫面,雙手放在鍵盤和滑鼠上認真地操縱著自己的遊戲人物,由於機位有限,沒有上到機子的人,三三兩兩地聚在自己喜歡的遊戲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冬生彷彿看到了自己和龐黑娃,放了學就往黑網咖衝,沒機子的時候,就站在別人的身後看著別人打遊戲,一臉的羨慕嫉妒,偶爾還評頭論足。回過神來,冬生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追憶的笑容,他收回目光,也走過了黑網咖。
冬生隨意邁著步子,在小鎮上走走停停漫無目的地閒逛,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筒子街,等他停下腳步,熟悉的校門出現在他的眼前,“小石中學”四個大字用紅油漆書寫在大門上,經歷長時間的風吹雨曬油漆仍然泛著鮮豔的紅色,冬生覺得肯定有人補漆。今天不是冬生討厭的那個老頭值班,校門大開著,偶爾有拿著籃球的學生從大門進出,冬生記得學校建了一個留守之家,家裡實在太偏遠的學生,暑假不回去就會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