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剛起床的冬生就聽到屋外的雨聲,淅淅瀝瀝,迴盪在山間泛起陣陣水霧,迷迷濛濛讓他有些看不清去鎮上的小路,吃過爺爺蒸好的紅薯,背上書包,拿上一把大大的雨傘,在劉老漢渾濁的目光中,走入雨幕。
看著孫兒遠去的背影,劉老漢出神地望著,潮溼的水汽將他黑黝黝的面頰打溼,抬起粗糙的手指,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觸碰到一絲溼潤,原來自己已經這麼老了,老到微弱的雨水都能隨意的濺溼自己的臉頰,若是在以前這飛濺而來的雨滴在一丈之內便會被體內灼熱的氣血蒸發,原來自己的氣血也垂暮腐朽,需要自己全神貫注才能將其激發,運轉心神,片刻後,一陣灼熱質感在劉老漢身上湧出,將身上的溼漬蒸乾,隔絕飛濺而來的雨水,想起昨夜與龐家父子的對話,劉老漢佝僂的身子越發低矮,雨聲響起一聲呢喃,“老了呀……”,隨即被天地間的雨聲掩蓋。
撐著雨傘,冬生穿著筒靴,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了村口,加了棚的火三輪就停在村口,將腳上的泥巴在石塊上蹭乾淨,爬上了火三輪,因為時間很早,也只有家裡送孩子讀書的人才會冒雨去鎮上,所以車上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幾人,冬生蹲坐在車尾。他不喜歡坐在閉塞的車內,特別是火三輪上還有一股陳夯的味道,讓他很不喜歡,坐在車尾可以望著雨天發呆,雨水洗過的空氣會略帶一絲清新,他很喜歡,但是公路上會略帶粉塵的味道,本就有鼻炎的他會極度不舒服。
司機見等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乘客,便點燃了發動機,轟轟轟……,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整個車身微微顫抖,接著司機將檔把一撥,腳底放鬆,火三輪顫巍巍地帶著雨中的乘客向小石鎮進發。
達到鎮上時,雨勢略微變小,從傾盆而下變成了涓涓細雨,冬生走下火三輪,向小石鎮中學走去,斜舉著打傘,他抬頭望天,密密麻麻的細雨宛如牛毛從霧沉沉的天空中飄落,有的甚至飄進了他的眼中,在眨眼間不見蹤跡,踩著溼漉漉的水窪,冬生的筒靴也被洗得很乾淨,這樣至少不用弄髒教室的地板了,雖然他們教室也並沒有多幹淨,但是至少不會到處都是稀泥。
路過包子鋪,隨手買了兩個包子,在冷空氣的包裹下,包子的蒸汽如同白霧般蒸騰,吹了口氣將包子吹得稍微不那麼燙了,冬生小口小口地吃著芽菜包,邁著步子走進了學校。
穿過毫無特色的質樸水泥路,不一會兒,冬生便達到了教室門口,將最後一口包子吃完,廢紙扔進竹簍裡,他在走廊抖了抖雨傘上的水,這才走進教室裡,剛進教室他就看到了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龐黑娃,有些浮腫和泛紅的眼睛讓他看起來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冬生將雨傘在教室後面撐起,走到最後排衛生角,在那個靠窗的位子上坐下,他將手放在老舊的連排桌上,撐著腦袋看向自己身邊的好友兼同桌的龐黑娃。
坐在位子的龐黑娃一臉的憔悴,似乎昨晚沒有睡好,他怔怔地看著講臺,眼中無神,完全是一副熬夜沒睡,正在神遊天外的表情。
“黑俠,昨晚熬夜練手藝了?”冬生有些調笑的說道。
聞言,龐黑娃木然地轉過頭,待看清身邊的人後,他無神地才泛起光芒,似乎回過神來,接著他面帶激動又有些忐忑地說道:“冬生,以前哥說話不好聽,還嘲笑你神神叨叨的,哥今天給你道個歉。”
“啊?”冬生有些沒聽懂。
見他一臉懵逼的樣子,龐黑娃才正兒八經地解釋道:“從今往後,我可能說話會變得很奇怪,你就當我失心瘋了吧。”
“是因為熬夜練手藝,所以找得藉口嗎?”冬生故作恍然大悟的說道。
察覺冬生對他說的話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還在和他開玩笑,龐黑娃就想到之前冬生和自己說夢話的時候,自己也是這幅態度,就知道冬生肯定以為,他和以前的自己一樣,都是在白日做夢說瞎話。
龐黑娃頓時直覺心底鬱悶,彷彿自己世人皆醉我獨醒,一種揹負整個世界命運的使命感在他心底浮現,他知道無論他再怎麼解釋,冬生也不會相信他所說的話,既然這樣他就只能選擇在暗中默默地守護冬生了,龐黑娃隨即一掃頹色,面容真摯地看著冬生,用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真誠地說道:“冬生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看著他一臉感動自己的表情,冬生只覺得自己渾身不得勁,不過,還是同樣真誠地看著他,說道:“放棄吧,我不會喜歡上男人的。”
“唉……!我說你這人,腦子就裝點正常的東西。”龐黑娃有些氣不過的說道,自己一片苦心,真的是遇見狗咬呂洞賓。
“呵呵……”,冬生扯扯嘴角,並不想領情,不過見他不想作偽,才無奈地說道:“行吧,那我提前謝謝你願意保護我,我的好兄弟。”
“哼哼……”,龐黑娃直接用鼻孔對著他,給出了自己的答覆。
言罷,冬生見龐黑娃低落的情緒略微好轉,便不再說話,隨手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武俠小說《雲海玉弓緣》,正準備翻開細細品味,畢竟星期一趙老師要負責自己的班級,而冬生他們班也因此得已自習。
“看啥呢?”龐黑娃頂著自己的大頭,瞅了一眼。
“《雲海玉弓緣》超好看!”冬生拍拍封面,誇讚道。
龐黑娃瞅著好看的封面,眼睛一亮,說道:“借我瞅瞅唄?”
“滾蛋,我還沒看呢。”冬生別過身去,將小說揣在懷裡對著視窗,細細地品味起來。
“嘁!真小氣,也不想想,我辛苦練武,為了保護某人,可是某人連小說都不願意借我瞅瞅。”龐黑娃癟癟嘴。
“看小說的時候,不用你老人家保護。”冬生專注地看著小說,嘴上敷衍道。
“呵,無所謂,爺也有漫畫!”說著,龐黑娃便掏出一本漫畫,看了起來。
冬生也不在意他的慪氣,眼睛看著小說,嘴上饒有興趣地說道:“黑娃,你昨晚上都學了啥?”
“想知道?小說借我瞧瞧!”龐黑娃看著漫畫,咂巴著嘴。
“也不是不可以,看完就借給你。”冬生說道,本來他倆都經常互相借小說,冬生也不算忽悠他。
“得行!”嘴上應了聲,龐黑娃將手裡漫畫翻到另外一頁,略作思量才開口說道:“學了家傳武學,和傳統的武練、文練、橫練不同,我家的武學並非世間武學,乃是傳說中的武道,我爺爺又說世間有怪異,而我們身負血脈,可催發血脈,融匯武學,將自身推向武道一途……。”
隨即黑娃意識到不對勁,嘴瓢了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全說了,他下意識的抬頭捂嘴,餘光瞥向冬生,發現他仍然在認真看著小說,是不是的點點頭,似乎在品味小說,又似乎在敷衍黑娃的講話。
【應該沒聽清楚吧……。】注意冬生的樣子,龐黑娃心中僥倖道。
正當他準備裝作什麼都沒說,重新翻看漫畫的時候,冬生的聲音平淡的響起,“所以,你是什麼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