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點頭道,“相爺也看得清楚。軍政雙方,相當於南北對立,太祖、太宗威望無雙,自然能調和雙方,使得大齊穩定,然自先帝高宗末始,軍政分化對立嚴重,由此形成了很大的惡果。相爺需要團結江南大族,對抗逄檜,不得不把很多國家專營的權力,放給諸大族。而軍方為了保護自己的勢力,即使軍餉不足,也不肯裁汰冗兵冗將。更默許邊暗中走私,以自籌軍餉。”
“你也悟出這一點,著實不錯。”黃元度介面道,“如果其間再摻雜著軍政不穩,事情就會愈發複雜了。”
國家發展到這個程度,有深厚的歷史背景,但也有後人的責任。先帝高宗在位時,如果能解決了逄檜的問題,恐怕也不會有黃元度對江南大族的放縱。反過來講,如果黃元度和逄檜都一心為公,也不會有現在的結果。
當然,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既然話題到了這裡,宋錚就很快丟擲自己的籌碼:
“要解決大齊的問題,就必須解決軍政問題,解決南北問題。而解決的方法,就是變更政治制度,也就是現在兩極分立的制度。”
“小郎莫不是建議分東府、西府?”黃元度很快想到了什麼。
宋錚搖了搖頭,“前宋抑文崇武。以‘東門外以狀元名唱出者’為好男兒,武職一直為人所看不起,東府之政穩壓西府之軍一頭。以文統武,使得朝廷懦弱,外戰鮮有勝績。我大齊立國以來,從未臣侍外朝,更未定任何一項屈辱之約,這事雖然說起來豪氣,但其中糜費,又令人深思。事實上,我們大齊也是分東西兩府的,政事由宰相,軍事由太尉,豈不是兩府?只不過太尉府權勢太大罷了。”
“那依你之言,應該如何?”
“當然是相府和太尉府聯合起來,姑且稱之為‘內閣’。內閣一般五人或七人,需要是單數。其中分首輔和次輔,再加上幾位閣老。天下軍政,悉出自內閣。如此以來,軍政命令統一,再也不會出現目前這種情況。”
黃元度吃了一驚,“那不是從聖上那是要權?與聖上共天下?”
集體領導總比皇帝一個人說了算要強得多,當然,這個話宋錚是不能說的。他笑道,“在下雖然狂妄,但相爺此言卻大謬矣。小子可擔不起這樣的罪名。”
“那小郎的意思是……”
“內閣之外,要設科道言官。不但要有現在的監察御史,更要有各路的御史,這些人能直達天聽。以科道言官監察內閣、六部和各路各州,而且內閣成員的產生,要經過廷議,並由聖上任命。如此形成一個體系,解決現在軍政對立的問題。”
黃元度細細思索了一番後,眼睛不禁一亮,“此計的確可行,不過小郎想過沒有,政令出自內閣,那聖上那邊……”
“天下是聖上的天下。”宋錚很快答道,“政令的實施,自然要經過聖上籤署批准。當然,聖上和內閣就算批准了,科道言官也有封駁之權。”
“前宋與士大夫共天下,東西兩府閣臺能封駁聖命,這倒是不稀奇。”黃元度熟知歷史典章制度,也看出了其中的利弊,“如果一切政令出自內閣,那麼萬一在不法之徒,借內閣生事的話,豈不是生了禍端?”
“相爺果然看得清楚,所以,聖上那邊兒必須掌握江寧城的軍事力量。”宋錚淡淡地道,“江寧城有城衛軍和都衛軍,這些都要歸聖上親自掌握。順便說一句,現在的城衛軍和都衛軍人數太多,而且不遠處的丹徒,還有水軍總督衙門。如此多的軍士集中的江寧之地,實在是浪費,最少砍掉一半兒才是正理。我們大齊的要塞都在邊關,江寧城的防衛沒必要集中這麼些人。”
說到這裡,黃元度終於心領神會。提請內閣制,宰相的權力被削弱,或者說沒有了宰相,但影響更大的還是太尉府那邊兒。首先,軍令也被統一到內閣中,即使有人想打軍令的主意,那麼首先要說服其他內閣成員,使這項軍令達到半數以上,才能形成票擬上奏。到時候皇帝那邊兒批不批還不一定。
其次,京師軍隊的權力,從太尉府那邊剝離,大大降低了叛變的可能性。軍隊就在皇帝手中,真要有人不軌,皇帝可以親手下令解決了這個人。
與之前相比,皇帝的權力沒有太大的變化,但軍政方面不再令出兩門,而是由內閣專門提供,便利了不少。當然,皇權也有監督,別忘了還有科道言官。言官是幹什麼的?那就是批評朝政的,是提意見的。如果有人把言官統一起來,那絕對可以形成一個第三極的力量。
宋錚的提議,其實是仿照了明朝的制度,也略有不同。明朝雖然黑暗,但在對待外敵方面,著實很有骨氣。惟一的問題就是皇帝不大幹正事,全依靠太監。
如何防止太監亂政呢?宋錚又有自己的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