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泉解下了絲帶望著蘆葦濃處的黑影無力的吐了口氣。昨天本該是她十六歲生日,是她到達百里山第十六個生日,也是他自己二十歲的生日。十六年前的那一天,他在野雁江邊發現了還是嬰兒的她。他在湖邊種下十五棵白柳是想留住她,可是他不知該以何種身份來挽留。百里泉覺得痛苦,他閉上雙眼說:“紅薇,公子好累,公子想睡在這湖水中。”
紅薇抬眼望去。這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君子湖,他們最美的君子湖。兩百年前一位公子被族人迫害來到至此,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他投湖在此。與這來去瀟灑的雁為伴,與這清骨傲岸的蘆葦為伍,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是甜的吧?紅薇痴痴的望著,願望著此時此刻就般靜靜的延續下去,成為永衡。
百里泉抬手拭去她的淚珠淺淺作笑,說:“紅薇,你知道嗎?我夢見你成為了他人的新娘,很漂亮,很美的新娘。”
紅薇咬著嘴唇仍是緩緩搖頭,待想開口反駁時卻發現百里泉的目光一直盯著不遠處的地方。她愣了一下回頭望去,只見拐角處的草叢後面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是杜晦,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了,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他們看,好像因此而回憶到了什麼往事似的。紅薇沒有心思去想他回憶到了什麼,但是她看到他出現時便恨意叢生,手已經向腰間的毒月摸了過去。
杜晦既沒有叫人來也沒有要衝上來的意思,他只是緩步向他們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們兩個人,帶著些憐憫的感覺。正是這樣的感覺讓紅薇心中的恨意又沉重了幾分,她張口說:“殺人滅口嗎?”
杜晦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很複雜,好像因為她的存在讓他想到了不願意回想的往事。然而他又擅於隱藏自己的情緒,於是他立即又冷淡的說了一句,道:“百里公子保護不了她。”
紅薇冷冷道:“不需你這殺人兇手在此多說半句!”
百里泉卻是無力的笑,虛弱的說道:“連你們也不知道的黃金,殺了薛家的人,再來殺我百里山的人,下一個會殺哪裡的人呢?”
杜晦輕聲回道:“我不知道,或許還會殺很多,很多的人。永無休止。”他說話的語氣很輕,就像身後那漸退的夜色一樣模糊,迷茫。他的話讓紅薇覺得不知所摸,只是一個殺人的人何需這迷茫?
百里泉便笑,笑的蒼白,笑的滑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自己的死究竟算的是因果還是荒唐,他又是為了什麼死的?
閻王孫忽的跳了出來叫喊著問杜晦與他們嘮叨著什麼,杜晦沒有理會只仍站在那裡而已。閻王孫說周祖公與刁鬼都算是他的兄弟,此時他要為兄弟報仇。杜晦雖未動,但紅薇已經拿出了毒月,閻王孫見此立時愣在了原地,他很怕這毒月小劍,就好像曾經見識過這小劍的惡毒之處似的。
杜晦這時才說:“大小姐會處理他們。”
“這怎麼一樣?”閻王孫喊道。他話音剛落,只覺身後一道怪風襲來。尚未回頭看便已見薛常情的紅衣從眼前飄過,白色的劍疾落而下,從杜晦的身後向紅薇刺去!
百里泉忽而一掌推開了紅薇自地上跳起以自己的肉身接下薛常情那一劍。劍入右胸,痛徹心扉!劍齒抽離之際,肉身的痛苦又增加了數十倍。百里泉的面色更加蒼白了!
薛常情不屑多看的抽出了自己的劍,鄙夷道:“你甘願為她死嗎?”
紅薇恐懼的大喊起來,她爬過去顫抖著雙手將百里泉抱在了懷中。她慌亂的想要按住那流血的傷口,卻是沾的滿手是血,熱的血,又變的冰冷的血,粘稠的,腥臭的血!
百里泉痛的全身痙攣,紅薇絕望的放聲大哭!她幾乎瘋狂的抓起本已掉在地上的毒月嘶吼道:“我殺了你們!”冷風在瞬間灌滿了她的口。薛常情本就不屑,抬劍便欲再殺。正當此時,蘆葦深處忽的一陣急促的笛聲傳來。
那是帶有殺意的笛聲!她回頭望去,半人高的蘆葦吹落著些零亂的花絮飛來。只見三名青衣少女詭異而來,轉瞬便已來到一丈之處。三人手持短刀齊齊向她攻來。這三招她仍記憶猶新,乃是百里泉所施“人間三月雪”之招。杜晦在側抬手接招,薛常情在後足下疾點以退為守想看清這三人從何處而來,可還有其他幫手。不料,這三名女子竟是協調有度,只兩個來回便將杜晦打下。
杜晦暗叫不好,正急於退去之時。蘆葦深處笛聲又至。數支蘆花分別刺向他面門,胸口與大腿之處。杜晦翻身速退去,待站穩了身體時方見那三名少女身後已是又多了一位身著素布白衣的女人。
薛常情退回之時,那三名少女亦同步退往素衣女人身後去。雖已收了刀但她們三人卻是個個目光精明盯著前方,只怕他們稍越雷池半步被會被斬足。而她們的女主子戴著竹笠,負手而立,指間還有一支短笛。她並未多看薛常情等人半眼,只是靜靜的說道:“不如奉上你們的人頭,我給你們黃金如何?”
聽這聲音,她或許已有三十歲。話間雖有怒意但語氣沉穩而凝重。杜晦向後退了兩步站到薛常情的身邊去,此時正有一道微光灑在這女人身上,他才看到女人的手指上帶著一枚金色鑲紅寶石的指環,其形如飛凰,紅石如淚一般。乃是紫凰聖教的三殿主之一的信物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