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偷東西了!你別扯著一人,就冤枉起來!”
外頭傳來的這聲兒是個小細嗓兒,楚嬌娘從被褥裡抬頭細辨一會兒,像滿香的聲音。
後又聽一人厲聲道:“不是你,你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地去後院作坊裡做什麼?”
此聲兒像是顧娘子的聲音。
仲秋的夜晚寒意已能透骨,這兩聲起了後,不少娘子披上外襖,從寢室裡出來瞧了瞧。
迎著清冷的月色和偶爾襲來地簌簌秋風,在靠近拱門便兩株臘梅旁,滿香與顧娘子兩位衣裝規整,於此對峙,另外還有兩位其他院子裡的蠶娘也隨來此處,在拱門邊看著。
只見顧娘子手裡提著用一方白麻包裹的東西,扔到了滿香的腳邊,指著道:“別說這些東西不是你拿的!”
滿香曲擰雙眉,很是著急委屈,“我拿這些東西作何去?”
“你話問得倒巧,拿這些東西作何?自然是拿去賣呀!這些東西雖是邊角料,可拿到村裡那都是數一數二的上等料子。誰不曉得你家揭不開鍋的,上月就見你拿過一趟去賣了,這月你可又開始了呢!”
“顧娘子你別亂冤枉人,縱算我家揭不開鍋,我也不幹這種手腳不乾淨的事兒!這月沒有,上月沒有,上上月也沒有,而且我去作坊只是抽空去做手工活兒,想著能賺一些我便多賺一些!”
“你可別找這些藉口,後院的作坊現而都已經沒人了,誰能證明呢?我明明見你去裡頭拿了東西出來,而且這二位蠶娘也都瞧見了,所以才追著你過來的,你就別狡辯了,同我去見菊蓮婆子!”顧娘子說著,上手便拉了滿香。
比得顧娘子些微高出一點的滿香反而抖著害怕,連連甩手掙脫,“你,你你別拉我!我沒有!你不能這麼誣陷我!”
“人證物證俱在!我哪兒誣陷你!你既不承認,也不見菊蓮婆子,那咱們就去見官!”
顧娘子身段雖偏小,但聲音吼出來氣焰十足,加之平日裡沒少因滿香未能將絲繅練好而訓斥她,壓得滿香大氣兒都不敢在她面前出。這下兒,直狠狠將滿香嚇得哭了出來,嘴裡焦急辯解著:我沒有,我沒有偷竊。
卻說平日裡,滿香為人乖順隨和,切實也是老實被拿捏的,可她凡事都是規規矩矩,照著章程辦事。除了腦袋裡偶爾泛迷糊,繅絲不細緻以外,毫無他錯。
怎會去竊東西?教人不得相信。
不過滿香每日的活兒做完之後,也確實時常去後頭作坊編手繩絲絨之類的小活兒,大夥兒都是曉得的。
之前與巧雲一起,有個伴兒,偏偏巧雲今日回了家,滿香今日是一個人去的。
加上這娘子幹起活兒來,那也是一門心思,心無旁騖。悶頭做到臨散娘子都回去,見著天黑透了,這才想起時辰不早了,便收拾著回來了。
就在方才,滿香回來時,見拱門旁邊的草木堆裡有一麻布包裹的東西,好奇,便去看了看。誰料到東西都沒看清,卻被顧娘子衝過來一把拉住,說她竊了邊角料。這可不是活活冤枉人嘛!
“我真的沒有偷,你別拉我!”滿香著力與顧娘子抗衡。
圍觀的娘子們看著好一齣熱鬧,均在私下裡唏噓鄙夷,嘀咕嚼舌,無人上前。
原本織女與繅絲的娘子就分得開,各站各的陣營。巧雲不在,現下也無人去幫著滿香。
楚嬌娘亦在一旁圍觀許久,無法辨別東西是不是滿香偷的,亦無站出來。
不過楚嬌娘有疑問,她好似記得先前在這兒做手工細活兒的時候,也有人偷拿一些邊角料回去自己做著私賣,可沒像今日這般嚴峻。
正如此想著,旁邊的姜小娘子攏過來為她做了回答。
要說之前確實鬆散,這個娘子拿一點,那個娘子拿一點,管家婆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見。據說管家婆子也拿過。
後來聽說是段老爺走完一趟商回來,發現街邊竟有人在賣他家的料子,那些料子好壞皆有,賣出的高價,可是好賺一筆。
回來一問究竟,才知曉是園裡的織女娘子們動了手腳。一氣之下,段老爺便罰了那些織女娘子,順帶將那些人趕了出去。
後頭又新請了一批織女娘子,就開始看嚴了。還下了死命令,凡發現偷料子者,一律杖責二十,再賠上家當不說,還得被送去見官。
此後,便無人敢亂來。
但沒想著今日滿香乾了這事兒。
昏黃的燭火蓋過清冷的月光,不暖,甚還發涼。滿香如同被人唾棄在街上的乞人,任由邊上的人指指點點,聒噪謾罵。
只見她似乎是見了某個救星,突然朝著某人求去,“姜大娘子,您是大織女,求您了,幫我說句公道話,我真的沒偷這些東西!”傷心掛淚的容樣當真在乞憐。
然肥臃的人冷漠撇開一眼,哼下一聲,理都未理,進了寢室。邊上的莫娘子也跟著進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