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卓儀不會說謊,眼中不會瞞事兒,這是他為官最大的敗筆。
楚嬌娘那雙眼睛即便在此時深諳得緊,也一眼就見穿了他的不自在,盯得他不自在。
此刻只見他薄厚勻稱唇瓣微微收緊,抿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好看是好看,可他那雙眼睛似在逃躲一般。
“魏軒是不是……出事了?”楚嬌娘問,很平靜的話,宛如是問了一句:你食飯了無?
扶卓儀沉了許久,唇齒間張動,糾結之下,沒有一個字從嘴裡出來,甚還在考慮這件事兒能不能對她說?
後堂的原世海與韓夫子二人一身紅一身白,從裡頭走來此門。此二人見到楚嬌娘,皆是一臉凝重。
楚嬌娘疑惑不解,她未曾與此二人見過幾面,為何要如此給她臉色?
“魏軒被關了刑部大牢。”
厚沉的聲音替扶卓儀做了回答。
說話的正是白衣的韓夫子,楚嬌娘聞聲眸光立刻朝向鬢邊皆白的老者,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亦不知自己竟是連眼睛都沒眨動一下。
“然,然……然後……呢?”
扶卓儀壓下心中的困頓為難:“嫂嫂,我們……亦不清楚是何事?不過明日我便會同韓夫子一道進京,去問問情況如何。魏兄……應不會犯甚大罪,你別擔心。”
楚嬌娘不曉得自己有無聽到扶卓儀說了甚話,只見他嘴在動,她應了一聲“哦”,然後點了個頭。
久久的,她不知自己還要做什麼,要說什麼,嘴裡回道:“那,那我……我先回去了。”
如此冷靜。
然在準備轉身時,楚嬌娘眼前一片漆黑……
“嫂嫂!”
……
荊棘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從四面,從頭頂,從腳下朝她逼近。楚嬌娘扯開一道道長著鋸齒鋒利的荊棘藤條,扯出裂縫從裡邊逃出,滿手是血,滿身是血。
淤泥似的天空下起鵝毛大雪,她手裡握著那些荊棘,站在空曠之中,站在田地混沌間,茫然無措,任由風雪割痛她寸寸肌膚,割得鮮血從她腳下匯聚成一條紅河。
“魏郎,你在哪兒……”她喃喃道,尋不到一絲蹤跡人影。
“魏郎,你在哪兒……”她依舊在尋找。
“魏郎!”
一聲驚叫,楚嬌娘猛然驚醒,心臟跳動厲害,慌張得狠,直嚇到了旁邊的人。
藥艾焚過的屋子裡有餘留的清香,石青色的床幔前,一位身著黛紫色褂子的陌生婦人在床前握著一方帕子,替她擦拭額頭。見她驚醒,婦人是在下意識間,嚇停了手。
“你醒了?能不能起身?”婦人話音溫柔。
楚嬌娘亦看了此婦人。
只見婦人從床旁的方几上端起一個青花纏枝的碗,又道:“方才熬了粥,這會兒怕是都涼了,能起來的話,就吃一點,不能的話,我就這般餵你。”
說著,匙羹在碗裡舀起一勺,準備送過來。
楚嬌娘誠恐,慌忙動了身子,施了些力道起來,“多謝這位夫人,我……”
正要拒絕,扶卓儀從外頭又讓人端了一碗藥過來。
見楚嬌娘醒來,扶卓儀忙道:“嫂嫂醒了?大夫剛熬好的藥,你醒了就趁熱喝了吧。”說著,方又想起什麼,解釋道:“這裡是原大人府上,這位是原夫人。”
聞話,楚嬌娘回神對此婦人半欠了身子,當做是鞠了禮。之後又看向扶卓儀,腦中清醒的做了某個決定。
“我同你們一道上京去。”
那些夢讓楚嬌娘恐慌,她怕是某種暗示,她必須要見到魏軒才心安了事,無論他是否在刑牢之中。
扶卓儀身子頃時僵下:“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