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頭走得如此意外,楚家可是什麼都沒有置備,除了幾盞白蠟,幾疊清明時留下的紙錢,幾盒放了不知多久的香。本應體面置備的壽衣,棺材,孝服全都沒有。
王氏雖想了要去置辦,但楚家而今的家境那屬一個蕭條,縱使有那方苴卻硯,現而也被楚懷文裹到了手裡。
兒子甚個德行,當孃的永遠是最清楚的,楚懷文咬著苴卻硯能把家裡弄成這番模樣,還想讓他把苴卻硯拿出來改善家中環境?怕是不可能。
況且,王氏在見過兒子發了狠後,現在見著楚懷文,都覺得背後毛骨悚然。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怎養了個大逆不道狼心狗肺的兒子!心裡直悔痛滴淚。
然而這會兒楚嬌娘來了。楚嬌娘這一趟,可是生生讓王氏眼中紮了釘子。
雖說王氏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幾年都沒怎麼出過村,但耳邊到底是有些扇風送訊息的人,且知曉楚嬌娘而今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聽說他男人如今都去京裡做活了,還是官貴人的活兒,又與當官的是兄黨,縣官老爺也與他交好。說出來,那都是風光體面的。
總之,王氏真沒想到那個酸讀書的竟然是如此奮進的一人,早曉得,哪有她楚嬌娘的份兒!
心上一咬牙,不說別的,這老頭子的棺材錢,她是定要那丫頭給掏的!
可王氏也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在外頭被人傳了些甚麼話,再讓她直找楚嬌娘的麻煩,那不可能。
是以內心一番盤算,轉身拉著一旁幫事的望仙兒,就著方才楚嬌娘沒磕頭的事兒,好一陣悲痛哭訴起來。
“仙兒,你說說,我怎個就這般命苦,老頭子活著的時候甚福都沒享到,人就走了。走後,看得到的兒子女兒個個都是不孝的,都不曉得置辦壽衣棺材,哎喲!怎個這麼可憐呢!”
“還有那嬌娘,竟對我還說了聲節哀,這是幾個意思呢?連頭都不磕一個!好賴地上躺著的是她親爹啊!她這是壓根沒把自己當屋裡人呢!這麼沒良心的東西!”
王氏這一番痛哭,直惹的望仙兒跟著一抹傷心淚落下,拿袖角揩了淚,“雙姐子,你可別哭了,楚嬌娘那廝就是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看她日後能有好日子過!”
“可憐啊!我命苦啊!這幾個孩子真要我的命啊!”
楚惜文楚懷文聽見母親如此嚎哭,雙眼均睨在一起,發出某種嫌惡。
望仙兒一面勸著,一面也跟著罵著,倒也是很擇關鍵的,直罵楚嬌娘怎如何如何心狠,如何如何不孝,如何如何六親不認,讓她死去的爹如何如何心寒等等。
加之王氏的聲淚俱佳,慟然以動。最後藉著孝義由頭,望仙兒表示,楚老頭的喪事若不由她楚嬌娘置辦,這事兒就難以平息!
王氏一面哭,一面點頭,表示預設。
晌午,高升的日頭讓初入暮春的時節,頗有些入夏之後的炎熱,楚嬌娘才爬上一個枝頭,準備採下樹巔上的嫩葉,眼中不甚入了汗水,一個晃神,便從枝頭上滑了下來。
好是枝頭不高,楚嬌娘也穩穩當當的踩到了地上,心頭冒了個慶幸。
本就是一小事兒,前頭不知誰看見芝麻就是瓜,傳了些話出來,說:昨晚楚家老頭沒了,今兒這楚嬌娘沒去給楚家老頭守孝,居然還來採桑,只怕楚老頭來給她顏色,讓她從樹上摔了下來。
之後,便有一些過於熱心的婆子嬸子們,時不時的來到她跟前說些你可當心之類的話;更有甚者,指著她鼻子說:不回去給你老子戴孝,採個甚桑啊?小心你老子一下子把你拉下去了,看你還能了得!
說此話之人不是水窪嶺的人,雖也不認識王氏,但與望仙嬸兒是一路貨色,愛挑一些話出來,不少人在採桑的過程中,都已見識過。
楚嬌娘沒搭理。
旁邊雲嬸子聽了,似要與她較上兩句,嘴裡罵著,吃飽了沒事兒乾的東西。
楚嬌娘見著,忙將她拉了回來。也是到了晌午歇息的時候,便拉著雲嬸子先下了山,才免了一場衝突。
然在下山的路上,忽聽幾個閒散婆子說著話,似乎是從楚家憑弔之後出來的。
那幾人直將王氏與望仙兒的勾當擺在了她耳中。
只聽其中一麻青色衣裳的婆子嗟嘆道:“這楚家不讓當家的兒子給老頭子置辦喪事,竟想著讓出閣的閨女回來置辦?這事兒辦的!還真正是她王氏能幹出來的事兒!”
另一婆子道:“這哪是王氏的主意?聽說是那望仙兒給出的餿主意!”又道:“你可不知,去年春,嬌娘那丫頭和望仙兒鬧過一會,整來了官老爺,生讓望仙兒罰了銀子,這仇她可記著呢!”
“還有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