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過一出後,屋中狼藉不少,村裡來恭賀之人都也是熱心,一同幫忙做了規整安置,才將席宴恢復原樣,一切照舊。
江玉也沒能想到,自己的送嫁宴還能有這精彩的一出大戲呢,心下一面驚恐,一面驚歎,一面也是大快人心驚喜。這表姨媽就該給她點顏色瞧瞧!
之後宴席當中有人閒談了方才的表二人,有人大罵其人,憤然侃道;有人搖頭不屑,懶得多說;有人繼續同旁人把之前未道完的家常話說下去,轉眼就將表二人的事兒拋在了腦後。
吃席前,魏軒這方同魏老頭劉氏打過招呼後,直把楚嬌娘拉回了房中。外頭人多,他不便好將她全然籠進自己懷裡,也只得在這一寸地裡,關上屋門好好抱一抱她。
“娘子受苦了。”聲音埋在她的耳後,多少心疼在這一刻。
楚嬌娘鼻尖一酸,豆大的淚珠滾燙燙地落下來。所有穿雜在一起的,辛酸,委屈,疼痛,忍讓,思念,盼望亦全在這一刻崩塌傾瀉。
魏軒看她哭花的臉,內心如刀絞一般。此時的她就像個孤獨的孩童一樣,在幽暗佈滿荊棘的叢林裡哆嗦等待,等了許久,終將所盼望的親人等來。
“好娘子,為夫回來了,為夫回來了……”魏軒一面摟緊她的小身板,一面輕輕細緻地擦著她臉上掛著的淚,放輕的聲音也如哄著孩童,道:“哭吧哭吧,為夫為你擦淚。咱把委屈全哭完,以後千萬莫再委屈了。”
約莫小二刻的功夫,楚嬌娘才慢慢收了委屈,止了抽泣,然後將哭紅的一雙眼兒瑟澀抬上來,上下盯看著魏軒好一會兒。
只瞧他這身風塵僕僕都還未來得及卸下,若不是他的聲音,這模樣終是讓她不敢認的。
“娘子怎麼了?”見她不說話,魏軒附身她跟前,細聲低問。
楚嬌娘哭沙的嗓子支吾,道:“你……白了,且……瘦了,好像……還高了,我險些要認不出來……”
魏軒方還在心疼,聽她這句話,忍俊不禁,“你還真是個小呆娘子。”
說著,直捧起她的臉,又將自己的臉好生湊過來,順勢親了小嘴,夠勁兒讓她瞧著,“那現在還認得出嗎?”
距離咫尺。
楚嬌娘見他如星漢璀璨的眸中塞著自己的樣子,亦是久別之後想要全然擁護籠罩的堅決。有人將她捧在手裡護在懷中,她痴想,她還有什麼委屈不樂意呢?她向來知足呀!
楚嬌娘被他的真切捂了一陣暖意上頭,隨即破涕一笑,一本正經的點下頭:“認得出。”
魏軒見她這般傻愣傻愣的俏模樣,說不上來心疼憐愛,一把又將她摟在懷裡,摟捏了好一會兒。嘴裡亦喃喃懺悔道:“怪為夫,都怪為夫,不該離開娘子那般久,讓娘子都不認識了。”
楚嬌娘也不像尋常那般客套,直老實點頭“嗯”了一聲,道:“是,怪你。”
原還以為他要有意駁回幾句,卻沒想到,他將她摟得更緊了。
是要怪他。
魏軒從離開之日起,他幾乎日日都想著家中種種,常有時夜不能寐,他知道她定是要扛下許多,定會吃罪。
扶卓儀與他的信上寫明瞭她的點點滴滴,可沒想到她竟還不願意讓他知曉。今日他尚且瞧見了這一幕,想他看不見的時候呢?他都不曉她一人忍吞下多少苦。
“你……莫要讓我欠你太多。為夫怕還不夠你,一輩子都還不夠你。”聲音忽然低沉害怕,聽得楚嬌娘心下驚然。
魏軒從不想辜負誰,可他辜負了最不該辜負的人,便是他的母親。而今他一步一步在向著母親的冀望,偏偏身後又多了楚嬌娘一人,多了她在送他,等他,觀望他,期盼他,亦為他負重擔當。
他許過諾言,既是嫁給了他,往後定不負她,不讓他受罪委屈。可他怕自己一路向前之後,一不小心,忘了這個默默在他身後的人。
楚嬌娘忽然想起魏老頭對她說過的話,他說魏軒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底,他在做自己一心要去做的事,她得多擔待一些。或許,這便是魏軒此刻要說這句話的原因。
可她自己的心歸誰,楚嬌娘明白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