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著師父在一旁觀禮,只見點著的黃裱紙燒得有氣無力的,火苗子泛著藍頭,像是隨時會斷氣一樣。
師父墊著腳環視了一週,然後皺著眉跟我說:“劉自的魂魄不見了。”
這是什麼意思?師父跟我解釋:“劉自死的那天我就有些奇怪,到今天我才能肯定,劉自的魂魄不知被困在什麼地方了。”
我仔細想了想,忍不住問:“會不會是被誰抓起來了?”雖然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我知道在我身邊一直都隱藏著一個高人,他養著厲鬼、破了厄途的法術、從王鐸身上救走了罔和女鬼,更甚至於那天晚上他還去村委會救過我。
我不知道他的意圖,但是我總感覺他的目的並不一般。
師父嘆了一口氣:“這個就不知道了。”
劉自下葬的第二天,警察局正式結案。雖然還沒有找到劉二胖,但是除了案發現場的手機,再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劉自的死與劉二胖有任何關係,更有甚者,根據現有的證據,警察都不能證明劉自死於他殺。
警察結案的當天,也一併解除了對老槐樹的封鎖。劉田根來我家請師父的時候,他老人家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臉上有些驚喜的跟我小聲說:“我可能知道劉自的魂魄被困在哪了!”
我們師徒倆火急火燎地趕到老槐樹底下的時候,村裡的人已經在那等著了。
這一回,我師父沒有急著動手燒樹。他先繞著老槐樹轉了一圈,然後讓人在槐樹底下襬上香案。我師父向徐香妞打聽了劉自的生辰八字,然後讓我備齊黃符、雞血、毛筆、硃砂、銅鈴。
等一切準備妥當,師父提筆畫了八張黃符,然後按照一定的規則把黃符貼在槐樹上。他喝了一口雞血,“噗”一下噴出去,然後搖著鈴,嘴裡大聲念著歌訣。
師父唱歌訣的時候用的並不是普通話,而是一種南方的方言,所幸我曾在南方的電子廠打過幾年工,所以能聽懂個五六成。
歌訣大致的意思是招魂,只是師父反反覆覆唸了好幾遍,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劉自的魂竟然不在這棵樹裡?師父心情沉悶地擦乾淨嘴角的雞血,皺著眉愣了一會兒神,然後揮手讓人把槐樹燒掉。
瞅著師父休息的空檔,我問他:“師父,你剛剛是不是在招劉自的魂?”
師父點點頭:“這槐樹能聚陰,也是專門為將軍墳收集陰氣用的。所以劉自死了之後,魂魄一旦離體,立刻就會被吸收進樹裡。可這槐樹裡又沒有。莫非……”
師父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沉吟半晌,終究一拳砸在另一隻手心裡,惱恨地說:“要真是那樣可就不好了。”
我趕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子槐與母槐之間有無形的通道,就像是河道一樣,子槐吸收的陰氣透過這些無形的通道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母槐那裡,我不知道將軍墳裡有怎樣的法陣,能把外界輸送的陰氣轉化成養分,滋養將軍的屍體。按理說,咱們把母槐和其餘子槐都燒了,槐樹間輸送陰氣的管道就斷了,那麼劉自的魂魄應該會被滯留在這棵槐樹裡才對,可我剛剛為什麼招不來?”
我想了想說:“師父你找劉自的魂魄幹什麼?”、
師父說:“我想弄清楚他的死因。我總覺得他的死並不單純。現場沒有他殺的痕跡並不一定真的是自殺。對於修道之人來講,弄個鬼遮眼,讓他心甘情願地吊死自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咱們弄清了劉自的死因,或許就能追查到一直潛伏在咱們身邊的那個養鬼人了!”
我點點頭:“那現在怎麼辦?”
師父說:“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你去找徐香妞要一件劉自穿過的衣服來,今晚十二點,咱們師徒再做一場招魂的法事,要是再找不到劉自,我可是真的沒辦法了。”
劉自身前就是劉田根的狗腿子,他像一條瘋狗一樣為劉田根衝鋒陷陣,往往是劉田根讓他咬誰他咬誰,他主子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都被他做了。他因此做了不少惡、得罪了不少人。村裡幾乎沒有人瞧得起他,大多是面上客客氣氣的,一轉身就罵娘。
我自然也不例外。我跟他那個婆娘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所以,我咋可能向徐香妞要衣服呢?
不過好在劉自死了之後,他的那些衣服都被徐香妞扔到垃圾堆裡了。我只等天黑以後,去垃圾堆找一件就行了。
本來就做賊心虛,我自然不敢挑大件的撿,翻來翻去,我找了一條農村老漢最常穿的藍秋褲塞到兜裡帶了回去。
到了晚上十一點半,師父和我找了個沒人的十字路口擺上香案。師父抖手把藍秋褲點了,讓我搖著白幡一遍一遍念劉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則一邊手舞足蹈地搖鈴,一邊又唱起招魂的歌訣。
大半夜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們師徒倆一個搖鈴,一個搖幡,徹骨的寒風捲著白花花的幡布,發出一陣陣“噗噗噗噗”的響動。
要是被人看見了,那人估計不被嚇死也被嚇瘋。
師父蹦蹦噠噠地跳了半個小時,累得滿頭大汗,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喘著粗氣有些疑惑地說:“不應該啊,就算招不來魂,也該有點反應啊!”
我撓撓頭:“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師父想了想,指著那條早已化成灰燼的秋褲說:“你確定這是劉自的秋褲?”
我說:“那還能有假?我是從徐香妞扔出來的一堆衣服裡撿的。”
師父冷冷一笑,“哼”的一聲說:“再去撿一件。要撿那種你親眼見他穿過的。這條秋褲肯定不是他的。”
這他媽還見了鬼了。“如果這秋褲不是他的,咋可能跟劉自的衣服一起被扔出來?他家也沒有別的男人啊!”
師父畢竟見多識廣,瞪著我笑了兩聲:“這有啥難猜的。不是他的,肯定是別的男人的。說不定是誰哪天走得急,忘穿了,或者穿錯了。畢竟這樣的秋褲,滿大街都是吧。”
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有些意味深長地說:“師父,那你說這是誰的?”
師父說:“是誰的我不知道。不過被咱們這麼折騰,這秋褲的主人非大病一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