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
尹後看著身旁只著一身輕薄斕衫的賈薔,眸若星辰,俊秀絕倫,鳳眸中目光起了些許波瀾,柔聲道:“你平日裡雖不管朝政,都交與本宮和呂嘉等處置。但一出手,就能掌控住大勢。你才這點年紀,就有如此能為,果真天生富貴,貴不可言。”
賈薔側臉看了她一眼,笑道:“清諾若想說好聽的,一會兒歇息時可以多說些。這會兒說些正事。”
尹後沒好氣嗔他一眼,而後目光卻也冷靜下來,道:“這一億畝田果真分下去,怕是至少要有數百萬人出海替他們耕種。這樣大的動靜……會不會出亂子?再者,德林號縱然再有錢,也擔負不起這麼多人遷徙萬里罷?”
賈薔奇道:“這叫甚麼話?誰說要替他們擔負出海的路資了?我乾脆去他們家,連生孩子的活都給他們幹完得了!”說罷,見尹後啐來,他哈哈笑道:“其實,我是想讓他們來養開海之路!主要還是想讓大燕動起來,活水才能養大魚。”
這就觸及到尹後的盲點了,不過她生性聰穎之極,又能落下身段來請教,賈薔自然也願意教。
尋了一處陰涼地,於白玉石椅落座後,道:“這裡面涉及一系列的問題,譬如前些時日,漕運總督上的那道摺子……”
尹後記憶精絕,登時想起半月前漕運總督上的摺子,道:“是說百萬漕幫弟子,衣食艱難,恐漕運不穩,沿途生亂之事?”
賈薔笑道:“正是。這幾年天下大旱,不止我德林號不斷的吸收災民,運往小琉球謀生,漕幫也在用盡全力恢復實力。漕幫幫主丁皓是個老江湖,只可惜這幾年怕是老糊塗了,連有多大鍋下多少米的道理都不懂,一味的招兵買馬擴張實力。
結果現在撐不住了,那麼多青壯要吃飯,要養家餬口,可如今漕運又不比從前,德林號雖不再對外接收運單,可自家的商貨仍由德林漕船運送。如此一來,漕幫的生意愈發蕭條,哪裡養得起那麼多張嘴?
漕幫幾十萬人,的確非同小可。”
尹後道:“你想讓這些人也去出海?”
賈薔道:“不止。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出海,可海運運力,即便是德林號,也不可能全部供應起來。而且我素來認為,一家獨大絕非好事。所以,除了繼續壯大德林造船廠外,我還會另外扶持起幾家造船工坊來大量造海船,賣給漕幫,讓漕幫幹他們的老本行。只不過要從那條小小的運河,轉至大海。
如此一來,不僅會解決大量百姓出海難的問題,順帶著還解決了漕幫之難,大燕的運力也會大大提升。最重要的是,還會產生一大批能造出海船的工匠,可以提升鍛鍊大燕造船的能力。
先造客船,再造戰艦!”
尹後聞言思量好一陣後,皺眉道:“想法雖好,可是這些過程無一不需要大量的金銀。漕幫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哪有這樣的財力買船?還有其他方方面面,都需要銀子……國庫現在雖還有些銀子,可能夠賑濟災情就不錯了。縱然你手裡有皇家錢莊,有些銀子打底,可想來也遠遠不夠。”
光暢想的話,天下聰明才智之士不計其數,能想出天花來。
可沒銀子打底,一切都是空。
賈薔笑了笑,道:“你說的對,遠遠不夠。所以就要想法子,多弄些金銀來。錢莊只有有了足夠多的金銀為底,才有底氣發行更多的銀票,來辦大事。”
“可銀子從哪來呢?”
賈薔聞言呵呵一笑,仰頭眺望著如墨的夜空上,那一輪潔白的銀月。
真美,恍若一副水墨圖一般。
他卻說起了似是不相干的話來:“清諾,我們這個民族,經歷了太多磨難,也遭遇了太多的凌辱,太艱難,也太不易了。我若仍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人,那也只能對月嘆息,心中憤憤罵幾聲憐幾分,也就過去了。
可如今,荊棘坎坷走了這麼多,讓我手裡操持起天下權柄,我又豈能不做些甚麼?”
尹後鳳眸中目光震撼的看著賈薔,她無法理解賈薔此刻的情感,卻又清晰的能感覺到,賈薔發自肺腑的滔天仇恨!
他到底經歷了甚麼?
賈薔握起尹後如夜色般清涼的柔荑,微笑道:“既然那麼缺銀子,那就去從前的仇人那裡討債,一家一家的討,總有悉數討回來的時候!”
看著他眼眸中漆黑的眸瞳,點墨一般,倒映著銀霜月色,尹後心中隱隱有些悸動。
“原以為,已經瞭解你了幾分。如今看來,本宮對你的瞭解,還不足萬一。”
尹後是極聰明的女人,她看出賈薔並不想深談,所以並未刨根問底的追問,這個民族到底怎麼了……眼下其實並不大用“民族”這樣的詞,有種莫名其妙的矯情。
但這個詞每每自賈薔口中說出,卻又彷彿一點都不違和。
賈薔收斂了思緒,看著尹後笑了笑,道:“既然瞭解的還不夠深,那就往深裡多瞭解瞭解嘛。”
尹後似笑非笑的橫了他一眼,隨後問道:“王爺,你掌控皇城這麼久了,有沒有發現甚麼不對的地方?”
賈薔聞言一怔,道:“甚麼不對的地方?”
尹後微微蹙起眉頭來,道:“原來本宮也未留意,不過近來閒暇時候多了,就仔細回想了過往的許多事。其他的倒也罷了,總有些跡象可循。唯寧王李皙那邊,似有些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