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吾長老默了片刻。
他對程清淺總還抱著些許期望。
而今,程清淺接連兩次救治白刑止,他更加動搖:“曾經,她也救治了無數的人,若細算起來,她殺的人不足她救的人百分之一……”
陸輕染十分堅決:“殺的再少,也是殺!”
青吾長老抹了抹老臉:“當時你尚年少,只聽說過她的諸多不是,我卻是與她一起驅散八荒瘟疫。她治病救人之心天地可鑑……你們皆知她有載亡冊,載亡冊記錄著三界五道中,哪些人應死,哪些人命不該絕。”
“西靈聖母將載亡冊賜予程清淺,是為了避免她干擾天道輪迴,救了不該救的人。這載亡冊真是一道桎梏,對於醫者來說,即遇到了,又怎能見死不救?”
“程清淺從未看過那本載亡冊,她向來不問出處,不問是非,救一切能救之人。我曾問她,‘不怕干擾了天道嗎?’她說,‘既遇到了她,就是天道留情,命不該絕’。”
陸輕染聽不下去了:“不問出處,不問是非?真好笑,若有一十惡不赦之人,各路英雄費勁心力將其打成重傷,偏被她救了,傷愈後瘋狂復仇,生靈塗炭,當如何?”
青吾長老搖頭:“站在你的立場,醫者自然是助紂為虐,可站在十惡不赦者的立場,醫者便是再造之恩。”
陸輕染怒道:“為何要站在十惡不赦者的立場?”
青吾長老目光如炬:“為何不能,難道他們就沒有家人?在那些人眼中,殺他們的人才是劊子手。醫者不是政客,不問立場,莫問前程,只管治病救人。若救了善人,後來的善事與醫者無關,若救了惡人,你也無需將惡人的罪孽算在醫者的頭上。”
陸輕染握緊拳頭:“醫者就沒有大是大非嗎?若荀讖重傷在你面前,長老,你會救他嗎?”
青吾長老說不出話來,佈滿皺紋的臉矛盾至極。
白刑止在爭吵中緩過神來,只覺通身經脈前所未有的流暢,時刻折磨他的疼痛也幾乎消失。他聽著陸輕染與青吾長老的話,心中亦有疑問。
陸輕染一杆子指過來:“我從未與程清淺相處過,長老你相處的時間也短,論起來,白刑止對她最為了解。刑止,你倒說說看!”
白刑止被問得一怔,眼中有淡淡的悵惘。
他與她,雖是同門,日常的相處卻並不和睦。
他以欺負、激怒她為樂。她以不為所動、不受干擾為對策。
及至那場橫行八荒的瘟疫,他親眼看到她悲憫天下,彈奏錦瑟十數日,累得吐血暈倒。
也親眼看到她狠辣無情,用降厄屠了鮫人一族。
為此,他一劍刺入她的胸膛。
後來,還把她關在能禁錮一切靈力的穹涯澗。
現在有人說,他最瞭解她!
他疑惑,茫然。
他可能,從未了解過真正的程清淺。
白刑止籲出一口氣,冷淡的虎眸看了陸輕染一眼。
陸輕染偃旗息鼓,嘴裡不甘心地嘟囔:“每次都把程清淺說得像聖人一樣,最後還不是投靠了荀讖!先是救了許多不該活的人,後又殺了許多不該死的人……”
程未晞在養魂丹的藥力下,精神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