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坊。
沈家沈翰閣老壽宴。
以沈家在東南的人望,自然是賀客如雲。
一大早,學士坊就被沈家下人裡裡外外清掃了一番。
後來乾脆用彩絛將整個學士坊裡的大樹都給裝點了一番。
到了傍晚,沈家門前這條街上堵滿了馬車和轎子。
前來道賀的人群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站在門口排隊遞帖子和禮單。
穿著紅衣的門子,站在府門前扯著早已嘶啞的嗓子喊道:
“浙江布政使瞿大人送松鶴延年歙硯十方!”
“福建按察使龔大人送玉如意一對!”
“南京工部尚書龍大人送翡翠鎮紙一方!”
“南京國子監祭酒劉大人送百壽圖一軸!”
……
此刻,保養得宜的沈翰站在大門處正在接待賓客,一旁的沈瑄、沈玞看見父親行禮,便跟著躬身行禮。
沈翰此時正跟一箇中年人道:“此次義修你奉詔出京,任湖州知府,責任重大,尤其是陸部堂已去,浙江形勢急轉直下,湖州的遏吳越,朝廷看來是頗為重視義修啊!”
中年人苦笑道:“下官初牧一府,全無經驗,還要老大人提點一二!”
沈翰笑道:“好說好說!”
一旁的屋子裡,沈夫人偷偷來到窗前,遠遠看著大門處的熱鬧,一旁的侍女道:“夫人,你看,咱們老爺雖然離任多年,但不管是多大的官兒都來給老爺賀壽呢!”
另一個侍女突然驚喜道:“夫人你看,那不是咱們松江的方知府嗎?”
果然,上午在岸邊跟沈瑄說話的方知府,此刻正擠著笑臉來到沈翰面前,一揖到地:“恭祝沈閣老吉祥如意,後福無疆!”
沈翰見到方知府,臉上雖然沒有對方才那位官員的熱情,但也笑著回了禮道:“方大人能來,沈府蓬蓽生輝!”
方知府聞言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叫下人送人一個錦盒,開啟後原來是一幅對聯。
只見開啟後寫道:“名月一池蓮,釣渭絲綸日月長;松齡長歲月,蟠桃捧日三千歲!”
看到這幅對聯,沈家人一開始還在笑著,但看後續竟然沒有禮單奉上,沈翰、沈瑄還好,沈玞卻冷冷一笑道:“方知府好大的手筆,來人,把這對聯收下,給我掛在院子裡,讓客人們看看方知府的心意!”
方知府聞言,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
但松江雖然是朝廷賦稅重地,實則府小地狹,他又不是個會搜刮的,平日裡自己的日子過得緊巴巴,如今又哪來的錢送賀禮。
就這聯子的掛軸,還是他搖了搖牙,將妻子的玉搔頭賣了才買到的。
見方知府下不來臺,沈翰轉頭瞪了小兒子一眼,低聲呵斥道:“胡鬧!來者是客,心意到了即可,豈能視禮物將客人分作三六九等?”
底下一眾賓客與方知府聞言,心中不由對沈閣老稱讚不已。
沈玞卻滿臉不屑,心說府裡的座次安排,就是按照送禮多寡排列,還以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自己這老爹和二哥,慣會在人前賣好。
就在這時,突然遠處一個大青騾朝門前踱來。
騎在騾子上的是個生員打扮的年輕人,身邊有個下人幫他打傘,經過豪華的馬車時,引得一眾豪奴憤憤側目。
當大青騾在沈家門前停下時,前來賀禮的人們紛紛不屑冷笑。
其中一個下人對另一家的下人道:“也不知是誰家來送禮的,倒是派了個生員來,可惜看那坐騎就知道,也不是什麼豪富人家!”
“那是,看著吧,一會兒遞帖子時,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