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有從翰林院散館後一直任職清要,哪懂得這些小官僚的話術,或者說,就算他了解也不會揭破。
只見他面沉似水道:“讓那主簿速速過來……”
說完他趕緊補充一句:“萬不可壞了接旨之人,鼻青臉腫借旨成何體統?”
胡縣丞心中暗笑,連忙吩咐那手下書吏去傳話。
不一會,老馬氣喘吁吁排開眾兵丁,撲通一聲跪在欽差大人轎子前面:“不知欽差大人蒞臨本縣,下官接待來遲,誠請恕罪!”
這時,曾大有又聽見轎子外面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見過欽差大人!”
這聲音清朗悅耳、不卑不亢,頓時讓曾大有想起那日揚州驛見過的那個俊逸少年徐鶴。
曾大有道:“是徐鶴來了嘛?”
徐鶴在轎子外面躬身道:“正是小子我!”
曾大有笑道:“本官在揚州驛館恰逢揚州府試,聽說你做了篇文章,被彭知府點為案首,可有此事?”
徐鶴沒想到曾大有也聽說了這件事,連忙道:“末學陋作,貽笑方家了!”
曾大有卻不以為然道:“歌九德而間九功,雍雍乎鳳鳥之和鳴也,而聲孰尚之;”
接著,他又念道:“舞九韶而協九奏,蹌蹌乎百獸之率舞也,而容孰尚之。”
唸完後他在轎子裡嘆了一口氣:“此文若是拿去會試也可高高取得!本官自愧不如也!”
馬主簿聞言大吃一驚,聽這意思,欽差大人認識這徐鶴?
而且似乎還很欣賞對方的文章。
他再抬頭看向跟自己一向不對付的老胡,只見這傢伙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要糟,這笑面虎每次這麼一笑,我就要遭殃!”
果然,下一秒曾大有道:“海陵縣主薄,你為何要捉拿聖旨褒獎之人?徐鶴犯了什麼罪過?”
“這……”老馬額頭冷汗沁出,不知該如何回答。
“稟告大人……”徐鶴見狀,將剛剛發生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侵吞戰死士卒撫卹,而且是雁過拔毛,一層一層盤剝、敲骨吸髓,欺負人家孤兒寡母,這一樁樁噁心事,就連欽差大人的護衛兵丁聽完都轉頭朝馬主簿怒目而視。
曾大有自詡清流,最見不得這種腌臢事,聽完後,他整個人氣地在轎子裡顫抖,好不容易稍稍平靜,然後對胡縣丞道:“新任縣令還未到任,你拿我的帖子去張景賢那裡調點人,先把李矮子之流給我抓了!”
“至於那馬主簿,你還是回家待參吧!”
欽差雖然有扈從兵丁,但那是護衛自己的,不能越俎代庖在地方上拿人,所以他請張景賢這個有風憲官頭銜,且管兵士的土著官員先去拿人,待新任知縣到任再行處置李矮子那幫小人物。
至於馬主簿,他官職雖小,但也是朝廷命官,所以他要上奏走流程,透過南京吏部褫奪他的職位,至於是降職還是降罪,那是後話了。
馬主簿聞言整個人像瘟雞似的癱坐在地上,差點就嚇傻了。
胡縣丞見狀,嘴角輕扯,但卻沒有太明顯的笑意,反而這時,他轉頭對徐鶴道:“還等什麼?徐案首,欽差大人這是給你宣讀旨意來了,趕緊去買方大案和香爐,準備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