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穿直裰的男人正是當地守禦千戶所的千戶王烈。
他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這個下屬,心裡恨不得把他生撕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三令五申張兵憲今日要來,大家都收斂著些。
可這胡百戶竟然把他的話當耳旁風,搞出這種事來,這不是讓他在張兵憲面前落得個御下不嚴的印象嗎?
“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個驢頭狗腦的東西牽走!”王烈一生氣,連家鄉土話都飈出來了。
胡百戶這下是徹底慌神了:“千戶大人,千戶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你特孃的冤不冤枉我難道不知道?本官正準備……哦對,收集證據呢,你倒不怕死,自己跳出來了!還特娘誣人通匪,就你腦子活,媽的!”
王烈是真生氣了,一邊罵一邊揮手讓人把這玩意兒弄走。
這千戶【驢狗娘媽】的一頓汙言穢語,頓時讓身邊張景賢、李知節等讀書人皺起了眉頭。
王烈見狀,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守禦千戶所衙門,旁邊可都是些文官,想到這,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兵憲大人、李縣尊,不好意思哈,老王我就是個粗人。”
按道理講,大魏衛所正千戶也是堂堂五品,跟張景賢那都是平級的,跟別說一個七品的縣令了,但國朝中葉以來,文官掌握著參勀之權,武將又沒有多少仗可打,自然話語權愈發輕了。
之後武將想要坐穩位置,只能巴結文官,久而久之這種文貴武賤的情況就愈演愈烈。
張景賢雖然皺眉,但好歹給了王烈個面子,並沒有說什麼,反倒是饒有興趣地看向徐鶴道:“你這小郎君,諳熟《大魏律》,身上有功名嗎?”
李知節聞言笑著將徐鶴剛剛被點為案首的事情說了。
張景賢也是進士出生,對讀書人很是親近,當他聽聞徐鶴以頭觸柱、以死明志的時候好奇問道:“有意思有意思,你當時就沒想過,命只有一條,苟活著說不定將來還能洗刷冤屈?”
徐鶴聞言正色道:“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兩句一說出口,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張景賢整個人石化在當場,口中反覆吟誦:“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要留清白在人間……要留清白在人間!”
李知節當場激動地不能自已,看著自己這個學生,眼中的拳拳愛意差點把徐鶴融化。
姓豐的胖子嘴巴張的大大的,看著徐鶴時,那眼神,彷彿要一口把他吞了。
徐鶴本來是隨口引用於少保的《石灰吟》,但說出口後看向大家的反應頓時醒悟過來。
好嘛,原來時空中的明朝在這個世界沒有了。
那自然不會有什麼土木堡,有什麼奪門之變了。
張景賢一臉激動地上下打量徐鶴道:“此詩可有上半闕?”
徐鶴點了點頭吟誦道:
千錘萬鑿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渾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好!”張景賢牽起徐鶴的手道,“吾為狀元郎引路,此詩當與之浮一大白!”
“譁”……
所有人都被新任海防道張兵憲的話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