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豐城精神恍惚,什麼也不吃,每天只能靠營養液維持體能,看著他日漸消瘦的樣子,還有那消沉的意志,讓桑蘭琴擔心不已。
“他的身體已無大礙,不過,精神上的痛苦,除非他自己走出來,否則,沒人能幫他。”醫生搖搖頭,束手無策。
桑蘭琴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躺在病床上一蹶不振的兒子,心裡百般不是滋味。早知道失去宋輕歌他會成這樣……她肯定會成全他們的……其實,在從監獄跟宋雅茹談過之後,她就決定成全他們,卻不曾想,事世無情,造化弄人!
黑暗裡,顧豐城奔跑在森林裡,沒有盡頭,隱隱的,聽見宋輕歌的聲音:“豐城!”他循著聲音的方向而去,卻突然看到一片火海,只見她站在火海里痛苦掙扎,“豐城,救我!”
他心急,想要衝進去救她,可當他前進一步,那火海就退後一步,不管怎麼樣,他始終都無法走近那邊火海。
“救我——”她伸手向他。
他伸手,卻無論如何也構不到她的手,他眼睜睜的看著火苗啃噬她的衣服,她的頭髮,她的身體……看著她全身都是火的掙扎,叫著他的名字,顧豐城痛苦萬分,拼了命的想要靠近她……
當他衝破一切阻礙抱住她時,她已然奄奄一息,她觸控他的臉……他哭著,握住她的手。
驀的,他淚流滿面的醒來,夢境裡他握著她的手,可現實裡,他手裡握的是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入目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正流著口水,小手小腳蹬著,朝他呵呵呵的直笑。
嬰兒的眼睛,乾淨清澈,讓他恍忽間,好像看到宋輕歌的眼睛。
“這是你和輕歌的兒子,”桑蘭琴眼底隱隱有淚,“豐城,你抱抱他。”說著將嬰兒擱在他懷裡。
小傢伙似乎並不本份,邊流口水,邊伸手抓住顧豐城的衣服,玩著他衣服上的鈕釦,還張著嘴巴,想要把鈕釦扯進嘴裡,那胖乎乎的樣子,白白淨淨,十分可愛。
桑蘭琴懺悔的說,“當初為了讓你們離婚,我就把孩子藏起來了,騙你們說是個死胎。”她落淚,“豐城,媽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輕歌,不該拆散你們。”
顧豐城怔住。
桑蘭琴擦了擦淚,“這一次,我沒騙你……你看他,眉眼多像他媽媽,鼻子嘴巴下巴都長得像你,活脫脫就是你小時候的翻版……”
提到宋輕歌的名字,看著懷裡手舞足蹈的小傢伙,看著酷似她的眉眼,顧豐城大慟,淚滑落。
“豐城,”桑蘭琴又哭著說,“她雖然沒了,可你們還有孩子……他才半歲,沒了母親,難道還要讓他失去父愛嗎?”
他抱著孩子,想到宋輕歌,哭得難以自持。
“baba……baba……”小傢伙的手扯著他的衣服,發出類似於“爸爸”的音節,將沉浸在悲痛裡的顧豐城驚醒。
他擦乾淚,抱起小傢伙,那小傢伙看著他,咧開嘴,露出嫩嫩的牙床,笑得可歡了。
他想著她,將他們的孩子抱得緊緊的,這是她生命的延續,就像愛她一樣,他會用他整個生命來愛他,給他全部的愛,用心的呵護他……
“小顧同學,你好。”
他的淚,滑落到孩子的臉上。小傢伙看著他,瑩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兩天之後,桑蘭琴帶著顧豐城和小顧同學飛去了澳洲。
時間追溯到火災那晚:
火勢漫延很快,讓宋輕歌措手不及,甚至絕望了。
人在瀕臨死亡威脅時,總是能激發本能,為求得一線生機,她立刻衝進浴室,開啟水龍頭,看著水不急不緩的流出,而外面火光沖天時,她緊張極了,等她將浴袍浸溼透時,火已經漫延到套房裡了,窗簾,床單全都燒著了,整間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煙霧。
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落地窗的玻璃瞬間炸開,外面的海風吹進來,火勢越來越猛了,不過,也給了宋輕歌一線生機。
她用溼透的浴袍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緊緊的,用溼毛巾捂住口鼻,當她穿過起火的套房準備逃出去時,驀的被人拉住了腳,她一驚,本能的掙扎,左莫的手焉答答的鬆開了。
她不敢停留,立刻往窗戶邊跑去,當她踩著滾燙的地板,穿過燃燒的窗戶後,突然回頭,看到左莫在大火裡艱難的掙扎著,她硬了心,就要衝出去時,只聽一陣轟響,燃燒了的門框倒下,壓住了左莫。
眼看左莫就要葬身火海了,她還是轉了身,越過漫延的火勢跑到他身邊,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搬開壓在他身上的門框,揹著他,準備從窗戶逃出去。
她忘了,窗外是懸崖,她一腳踏空。
“啊!”
瞬間,她失重,耳邊響著呼嘯的風聲,她急速的墜落,那瞬間,生死交替,她腦海裡浮現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還有他在她耳邊溫柔低語,“輕歌,我愛你。”
就在她已然絕望時,咚的一聲,墜落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