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說笑著走進家門,一眼看到寧姝和司燁並肩坐在床上,頓時一愣。隨即老婆婆極為歡喜的拍手,大聲道:“老頭子你快去請泉勝!”
“好嘞!”
看到老兩口跟過年似的滿臉喜氣洋洋,司燁和寧姝彼此互望,皆是一笑。
很快那個叫章泉勝的郎中帶著藥箱奔了過來,揭開司燁腿上的紗布一看,嘖嘖稱奇:“我還是頭回見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如此迅速的傷!”
寧姝忍不住歡喜,心裡連聲道:那還是我們南地的蠱蟲厲害。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任由章泉勝一個勁地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待檢查完司燁的傷勢,他看了看寧姝的腿,道:“目前來說,你們倆的傷,姑娘你恢復得稍微慢些。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雖不至於百天不下床,但還是少走動的好。倘若非要出去,儘量騎馬乘車,避免用腿過度。”
寧姝點頭:“知道了,謝謝。”
在一旁屏息凝神的老夫婦二人這才鬆了口氣,老頭過去和章泉勝說傷藥的事,老婆婆則走到寧姝和司燁跟前,笑著道:“這下子好了,你們倆人都沒事兒!唉,前幾天可真是嚇壞俺們老兩口了!”
司燁抱拳一禮:“承蒙兩位老人家不吝照顧,在下和夫人才得以救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老婆婆嘆了口氣,神色悵然,伸手掖了掖被角,喃喃:“大概也是緣分。娟兒當年……”
“提娟兒作甚?”老頭的聲音忽然岔入,帶了兩分慍怒。
老婆婆自知失言,不敢繼續說下去。
寧姝隱約覺得奇怪,那“娟兒”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才讓他們兩個諱莫如深,大不自在。正想看看司燁的反應,眼神掠過間,恰好發現原本正淡定書寫藥方的章泉勝臉色萬分難看,眉頭擰起,緊抿嘴角,像在極力剋制著什麼。詫異間章泉勝已寫完藥方,快速道一句:“我去取藥。”如逃一般的離開房間。
章泉勝一走,老頭便朝老婆婆瞪了過來,埋怨道:“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也揹著手踱步而去。
老婆婆垂著眼角,良久都沒有說話。司燁悄悄拄了拄寧姝,雖然他也察覺有異,但此事似乎涉及隱私,他不便開口問詢。寧姝會意,沉默片刻後,見老婆婆眼眶紅紅,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也就小聲開口:“奶奶,娟兒是您的女兒麼?”
老婆婆搖搖頭:“是俺孫女。”停了一陣,又補充:“俺唯一的孫女。”
“那她?”
“死了。”老婆婆手捏成拳,捶了捶心口。
寧姝見狀,不敢再繼續追問,只能輕輕道一句:“您保重身子,節哀順變。”
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老婆婆久久不走,司燁和寧姝全身僵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老婆婆忽而看向他們,帶著幾分期待,小心翼翼問:“你們,你們能聽俺說一說娟兒嗎?老頭子不讓俺提,俺真是要憋壞了!”
寧姝立即點頭:“當然可以!奶奶您說!”
得到允許,老婆婆頓時放鬆不少,拉過凳子坐下,緩緩開啟話匣子。
她十四歲的時候跟阿爹一起來到漁村,沒過多久阿爹病逝,她就嫁給了現在的老頭子。兩個年輕人身強體壯,雖不富裕,日子倒也過得幸福。成親三年,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兒子天生聰慧,村裡都說他是塊讀書的好料,所以老兩口一商量,就湊了些錢,讓兒子進城唸書。兒子廿五那年,還真考取了功名。朝中有官欣賞他,便許配女兒,攬他做婿。但好景不長,沒多久那官就因受賄問題被革職查辦,家眷皆受牽連。為免去牢獄之災,兒子趕緊辭官,攜著媳婦回到漁村。只是兒子出身布衣,從小吃慣了苦,兒媳卻錦衣玉食長大。即使有心跟他好好過日子,粗茶淡飯還是磨去夫妻間殘存的愛意。後來兒媳生下一個小女兒,不辭而別。兒子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沒有孃親,舉身去尋,未曾想半路遇賊,就此斷了性命。老兩口當時已年近半百,聞此噩耗,簡直痛不欲生。但看襁褓中的嬰兒粉琢玉砌,如此可愛,又重新燃起希望,決定將她撫養成人。
眨眼間十多年過去,小嬰兒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到了說親年紀。娟兒美貌遠近聞名,不少人踏破門檻想要求娶,但娟兒有自己的主見,她心悅常住鎮上的郎中章泉勝。老兩口對章泉勝也是滿意的,小夥子勤快,踏實,最重要是有手藝在身。人食五穀雜糧,難逃傷病苦痛,若家裡有個大夫,自然方便許多。於是老兩口收下章泉勝的聘禮,擇吉日送了娟兒出門。
只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五年前那年的元宵,娟兒歡天喜地回來告訴他們,他們要當曾祖父、曾祖母了,會是最後一面。
再見到娟兒時,那個活潑天真的少女已經全身浮腫,肌膚潰爛,盡是孔洞,沒有一處好肉。
“她死在暗洞裡……”老婆婆說到此處,泣不成聲。
寧姝聽得心臟一揪一揪的,見她哭得厲害,忙拿出手絹替她擦淚。
老婆婆接過手絹,捏在掌心,又繼續道:“所以當時俺跟俺家老頭子見妮子你和你家男人一身血,躺在洞口,我倆還以為是娟兒回來了!”
司燁略是皺眉:“娟兒已經有孕在身,為何會隨意走動?又為何會墜去暗洞?”
老婆婆哽咽一瞬,道:“那是因為泉勝要上山採藥,大晚上的還沒回來,她聽到小嘉說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看到有個地方倒著藥簍,她心裡急,就出去找了。”
“小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