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夏侯涼夜生平最怕何物,這公雞的啼鳴聲當排首位。
一旦聽到這可怖的“喔——喔喔——”聲,他便會立刻坐立不安,甚至毫無來由地驚慌不已,便如同犯了癲症一般。
這原是過去他被這公雞捉弄過的緣故。
少年時,他身為質子,居住在南榮都城建鄴郊外的皇家別院中。南榮王公貴族中便有那一二紈絝子弟,閒來無事,便盯上了孤立無依的小涼夜,夜夜捉了公雞在其院中,徹夜鳴叫,令他心煩意亂、難以成眠。長此以往,到後來,他便厭惡極了一切會鳴叫的動物,公雞也好,鳥兒也好,通通不允許出現在他面前。
說回那啼鳴聲,驟一響起,夏侯涼夜當即焦躁不安起來,眸間慌亂,一時驚悸不已,但覺頭痛欲裂,只得虛弱地吩咐道:“回去,回帝京。”
韋合見狀,先上前服侍夏侯涼夜回到鑾駕上,又折回來,向池簡問責道:“誅殺清州王,這是陛下方才下的令,你們怎麼還不動手啊!”
池簡揚起手,示意身後計程車兵不可妄動,又回頭道:“韋相大人,適才陛下明明說的是‘回去,回帝京’,這分明是命我們押解清州王回京的意思,韋相難道連這點聖意都揣不透麼?”
韋閤眼一瞪,氣呼呼道:“好啊!你拿陛下的話來壓我?”
池簡一挑眉,冷冷道:“難道陛下竟壓不得你?”
韋合自覺失言,忙道:“不,不是!”他一昂首,挺直了身板,向前一步,理直氣壯道:“池將軍,我是勸你看清局勢,莫要走錯一步!”
他自忖自己在軍中並無根基,雖高居丞相之位,但眾所周知,武將和文臣素有摩擦,自己面前這位又是出了名的硬石頭,如此糾纏下去,自己也絕討不著好,倒不如先回了帝京,到時,清州王還活著,夏侯涼夜自會問罪於他。
如此一想,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池簡心下立時長舒了一口氣,回頭道:“押,清州王,回京。”
如此,終於保住了夏侯無虞一命。
此刻,在忽明忽滅的燈火掩映下,池簡的神情冷淡,瞧不出心中波瀾,同窗外的風雪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似乎對卿如雲言語中的些許讚許之意不以為然。
半晌,池簡道:“可惜我只能做到這裡了,再多,我也無能為力。”
“能在一日之內,想到這個法子並付諸實施,已是不易。何況,回京這一路,飲食用度只是看起來簡陋,細細數來,無一處不是極用心的,一應藥物需求有求必應,在新帝的嚴密監控下,你能做到這樣,已很為難你了。”
卿如雲將紙箋置於油燈之上點著,待它燒成灰末落在桌上,又道:“接下來,還有幾件事需要將軍從中斡旋。”
池簡道:“請講。”
“距離年關尚有兩月餘,上元節後,押解清州王去封地的這個人便會定下來,這期間,朝中爭論必不會少。”卿如雲道。
“明白,我會爭取。”池簡道。
“爭是一定要爭的,不過,你是昔日太子殿下的麾屬,自然是爭不到的。”
“我若爭不到,殿下去清州的路上,怕會遭逢奇變。”
“這是當然。其實,這個人選早已定下來了。也虧得是他,事情才有了轉機。”
“什麼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