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芷月在聽完沈燁的道歉和解釋後,已經知道剛才的事並不怪他,此時聽見他疲憊的聲音和帶著歉意的語氣,若芷月的心柔軟了下來,她委屈巴巴道:“你是太子,我生你的氣又能怎樣?我還能把你打死不成?”
沈燁苦笑了一下,而後起身道:“夜色已深,幽州的官兵明日興許會來搜查,請姑娘好生休息。”
沈燁離開後,若芷月從被中探出了小腦袋,她貝齒輕咬紅唇,迷離的眸光痴痴地看著窗外。
......
晨雞唱曉,東方微白。
幽州城頭,幽字大旗迎風獵獵。
年近七旬的喬杞負手站在角樓之上,望著城外山河,心中感慨萬千,二十年前,自己還是兵部尚書時,朝廷大軍還在府州境內與獨孤家對峙,那時的自己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來到略顯荒涼的北方。
而如今已物是人非,自己所愛的王朝被其覆滅,天下諸州盡歸獨孤。自己從一員朝中大臣轉而一變,成為了前朝“餘孽”,自己的弟子用盡謀略,天時地利之下,自己才得以回到中原,然而除了一開始的喜悅,之後便是擔心事情洩露的忐忑和不知所措的迷茫。
前幾天喬杞捫心自問過,自己現在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老死故土?
當自己病重時,自己確實有此想法,但現在困擾自己多年的肺病逐漸好轉,自己不用時時忍受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誰還會想去死呢?
報仇?
或許剛出來的時候是,但在瑤山聽著那些人的慘叫時,他的心情反而很不安,很難過,絲毫沒有復仇的快感,這些都是無辜的人啊。
復國?
喬杞在幽州呆了幾天後,看著幽州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後,他的心思已經淡了,他已經沒有了當年進山時的那種雄心和怨恨,他知道一個自己所愛王朝的滅亡不單單是獨孤家的原因,而是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實屬是氣數已盡。
多日的迷茫直到現在才有了答案,看著城下來往賓士的騎兵,想著這段時間的事情,喬杞逐漸警惕起來,混跡朝堂多年的靈敏嗅覺讓他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陰謀的味道,讓他有種被人將刀架在了脖子上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雖然讓他有些不舒服,但也讓他有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此刻的他不再迷茫,他要看看,究竟是誰在幕後安排著這一切。
喬杞閉目回味著這種壓迫感,突然間想起了塵封在自己記憶中的一件大事,他的呼吸頓時變得有些困難,望著頭上陰濛濛的天空,他瞬間覺得此刻的天空都變得異常狹窄,幽州就像困住自己的一口井!不,準確來說,幽州更像困住自己的一隻......
......
“幽州是一隻壺。”
“壺?”蒼老的聲音有些疑惑。
帝都將軍府中,依舊是當時的兩個人,穿著紅色長袍的人在陰影處端詳著手中玉壺,緩緩道:“壺,腹大蓋小,瓶口可一次灌入大量的美酒,但瓶口一旦蓋上,裡面的美酒就只能從那細小的壺嘴流出,任人品嚐。”
老將軍道:“你是說那喬杞老兒就是你想要細細品嚐的美酒?”
“那些世家的人和獨孤太子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
老將軍提醒道:“方家的人可還在裡面?”
陰影處的人聲音有些寒冷:“你覺得我會在意?”隨後他露出一絲自嘲之色:“不過現在看來,這壺酒我卻是不敢品嚐了。”
老將軍有些疑惑。
陰影中的人將手中的玉壺放下,輕輕嘆道:“是我過於自信了,我本以為某個人的加入能讓這壺酒變得更加香醇,哪知他卻在這壺中下毒,讓這壺酒變了味道,變得劇毒無比。”
他的目光看向廳外,一雙渾濁的雙眼逐漸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