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全在旁邊看著,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
等永安小區的人抱著食物離開超市,樓上的人才慢悠悠下來,象徵性的領了餅乾和水,算是作個樣子。
“政府到底管不管我們了?難道我們要窩在這裡一輩子麼?”孫哲的情緒越來越壞,自打永安小區的人一加入,這商場裡的事宜似乎已經沒他什麼事了。
其實何止是他煩躁,我們都非常心焦,商場裡的氣溫持續下降,已經到了呵氣成霜的地步,白天穿得裡三層外三層仍然感覺不到多暖和,晚上睡覺更是要蒙好幾層大被,不凍死也要被壓死了。
現在一想以前那壕級供暖待遇,大冬天在屋裡穿著半袖T恤吃冰淇淋的愜意,我特麼真想哭。
我和洛小念,唐曉正還有錦茉,每天在五樓繞著天井跑步,趴在地磚上狂做俯臥撐,玩命鍛鍊身體,這可不僅僅是為了增加體質為對抗喪屍作準備,也是為了禦寒,如果商場裡沒變得這麼冷,我們或許不至於這麼拼。
潘峰和溫言觀望了兩天,終於也加入到我們的健身佇列,兩個小姑娘對窮折騰不感興趣,白天也裹著厚厚的棉被擠坐在女裝店的沙發裡玩遊戲,凱德廣場四樓有家賣電子產品的,裡面的平板電腦足夠她倆玩了。雖然現在商場裡用的是儲備電,魏全一再申令不能浪費,不過找個小角落偷著給平板充電還是能瞞住魏主任的。
聶雄和吳瓊,涵涵這新的一家三口與魏全的保安隊走得很近,大概是想尋求更多的保護,畢竟同在一個屋簷下還有個不穩定的因素-劉金枝,即使劉再也沒發過飈,並且深居簡出,很少能看到她的身影。
被困在這個荒蕪的大商場裡,相比之下,我們並不是很關心這些人的糾葛,什麼時候能熬過這場災難等來救苦救難的解放軍才是我們每日盼望的。
永安小區裡的人不再拘謹,也是和魏全混熟了些,漸漸會出現在三樓以上,我們仍然會在分發食物的時候走私,甚至還給過他們幾袋米麵糧油,讓他們自行烹飪,他們也是機靈,這個事魏全始終不知道,沒人說漏嘴。
我也終於知道那個頭髮亂蓬蓬穿一身黑的男人叫顧哲北,32歲,單身漢,職業不詳。
顧哲北喜歡獨來獨往,你不知道會在商場的什麼角落碰到他,這麼冷的屋子他仍然只穿著那件黑色薄羽絨服,不象其他人大多捂得臃腫不堪,他穿的雖然是雙硬朗的皮靴,走路卻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即使到了你的身後,你不回頭也察覺不到。
用洛小念的話,這個姓顧的渾身透著森森鬼氣。
每次將食物分放到他的手上,我心頭都會莫名的緊張,他並非沒有禮貌,也會點頭說聲謝謝,可我在他的聲音和表情裡感受不到任何溫度,這個人就象是冰雪做的,那眼神就是冰溜子,不小心能扎死個人。
永安小區的其他人與我們姐妹已經有些熟悉,除了發放食物的時候,在其它地點遇到也會打打招呼聊兩句,這十來個人也都是普通的老百姓罷了,在這場災難中他們幾乎都失去了或多或少的親人,有些人很快就振作起來,而有幾個人則始終沉浸在悲痛裡不能自撥,鄭安妮是其中一個。
她的悲傷也是可以理解的,災變發生時,她新婚不到半年的老公變成了喪屍,被自己困在衛生間裡,如果不是對門的肖可欣過來找伴,她肯定會不明所以的將衛生間門開啟讓老公出來把自己吃掉,肖可欣衝進她家大喊有喪屍,她還以為肖瘋了,等聽肖說完又被她扯著在窗戶上看到小區內的可怕情形後,她這才相信,衛生間裡狀態不正常象動物般低吼的老公也變成了怪物,她不甘心,在衛生間門外哭著喊了幾聲老公,可變異的男人用狂躁的砸門和吼叫來回應她,讓她畏懼的退縮,只好拿了外衣鎖好自家大門,跟肖可欣去了對門避起,肖的父母去晨練,再也沒回去。
鄭安妮在肖家是不死心的,還不停給家裡的老公撥手機,想看看他“好”了沒有,可直到老公手機關機,也沒人接她的電話,期間她幾次回到家門外,猶豫著是否回家看一眼,但貼在肖家牆上她還是能聽到自己老公那愈發恐怖的咆哮聲,最後她終於死心,隨著小區內倖存下來的鄰居們逃到了凱德廣場。
從到達商場,鄭安妮就象失了魂一般,每日默默垂淚,吃不下睡不好,肖可欣知道自己爸媽肯定遇難,心裡一樣有如刀割,可她仍然想好好的活下去,至少不想象鄭安妮那樣半死不活的活著,所以她把分到的食物都大口吃下,讓自己保持體力。
還有兩個悲傷的男人,一個失去了愛妻,一個失去了愛女,這兩男人即使在領食物的時候,也是眼睛紅腫形容憔悴,每當從我手中接過食物,那個失去愛妻的年輕男人都會低低說,“謝謝。”而失去愛女的中年男子時遠山始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