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李澤廣的最後一線希望了,他必須要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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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就在黃有容與霍正源二人談論李澤廣的事情同時,李澤廣正在南直隸巡撫衙門之外焦急等候。
李澤廣雖是一位商賈,但他也曾苦讀過詩書,身上頗有些儒生氣質,再加上他一向善於保養、注重儀容,所以一向都是形象極佳,雖是不惑年紀,但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
然而,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種種事情之後,李澤廣此時的形象已是截然不同,兩鬢迅速變為蒼白,面容上也出現了皺褶,眼神抑鬱陰沉、神情憔悴焦切,就像是一口氣蒼老了二十歲。
而就在李澤廣焦急等待之際,黃有容的一位幕僚漫步走到巡撫衙門之外,向李澤廣說道:“李大掌櫃,你送來的禮物,黃閣老與霍大學士都很滿意,已經收下了。”
聽到這般回覆之後,李澤廣不由大喜,連忙問道:“這麼說,黃閣老與霍大學士答應見我了?”
那位幕僚的臉上笑容滿是意味深長,點頭道:“自然是願意見你……”
李澤廣愈發歡喜,當即就要邁步進入南直隸巡撫衙門。
然而,李澤廣剛是邁出一步,就被這位幕僚伸手攔住了。
然後,這位幕僚笑眯眯的繼續說道:“雖然願意見你,但最近這段時間兩位大人皆是公務繁忙,所以見你的時間並不是今天,還要另定才行。”
李澤廣連忙問道:“那明天?後天?大後天行不行?”
李澤廣的每次提問,這位幕僚都會搖頭否定,隨後說道:“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也許是大後天,又也許還要更久……一切都要看兩位大人何時忙完公務!
總而言之,兩位大人答應會見你,就一定會信守承諾,但見面時間只能另定!
還有,霍大學士建議李大掌櫃可以在蘇州境內尋一處地方暫住等待,等黃閣老與霍大學士忙完了公務,就一定會召你見面的。”
聽到這般說法,李澤廣頓時是目瞪口呆。
他不是笨人,自然是聽明白這一番話的意思——這就是拒而不見的另一種說法!
又或者說,黃有容與霍正源乃是有意拖延,等到他們召見李澤廣之際,只怕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這般做法,不僅是見死不救,更還是落井下石!
尤其是霍正源讓李澤廣留在蘇州城內暫住等候的建議,更是用心惡毒至極!
要知道,因為南直隸各界的刻意針對,李澤廣如今已是窮途末路了,若是他聽信了霍正源的建議、留在蘇州城內苦苦等待,就只會進一步浪費時間、眼睜睜看著局面進一步惡化!
更噁心的是,霍正源與黃有容明明是不願意見李澤廣,偏偏還換了一套話術說辭,然後就厚著臉皮收下了李澤廣好不容易才湊出來的那份厚禮!
李澤廣為了準備這份厚禮,可謂是下了血本、也投入了最後一點本錢,結果霍正源與黃有容二人竟是收了好處卻不做事!
這樣一來,李澤廣的血本打了水漂,也失去了最後一線翻盤機會,今後處境必然是愈發艱難!
這些當官的,竟是要比奸商還要更加黑心!
一時間,李澤廣又氣又恨,再也顧不得往日城府,只是惡狠狠瞪著他眼前這名幕僚,恨不得破口大罵!
但最後一線理智告訴李澤廣,他這個時候若是破口大罵,只會讓黃有容尋到理由問罪於他,最終也只會自取其辱。
於是,李澤廣終於還是強忍下了心中怒意,然後也不再多說什麼,就要轉身離開。
那位幕僚見到李澤廣的這般表現,仔細欣賞了片刻李澤廣的表情變化之後,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屑。
但在李澤廣就要轉身離開之際,這位幕僚則是突然開口道:“其實吧,關於李大掌櫃的境遇,我也聽說過……在我看來,李大掌櫃只是還沒有尋到問題的根源罷了!若是尋到了根結所在,今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李澤廣先是一愣,但下一刻就擺出了謙卑笑臉,轉身之後躬身請教道:“還請這位先生賜教!”
然而,這位幕僚卻是笑吟吟的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李澤廣。
李澤廣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只見李澤廣咬了咬牙,面現心痛之色,卻是從腰間揪下了一枚玉佩,雙手奉給了這位幕僚,笑容僵硬的說道:“小小心意,還望這位先生收下!”
這枚玉佩,乃是李澤廣與亡妻的當年定情之物,雖然不算是很值錢,但也是李澤廣如今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了。
這位幕僚伸手接過玉佩之後,稍稍觀察了片刻,表情有些不滿意,但也知道李澤廣身上已經榨不出更多油水了,終於是緩緩說道:“既然你還算有誠意,那我就給你指點一條明路!你會有今天這般處境,完全是因為得罪了一位貴人,但你仔細想一想,你與那位貴人從未有過任何關係,又為何會得罪了他?
你再仔細想想,若是你沒有直接得罪過那位貴人,可是你身邊的人得罪了人家?解鈴還須繫鈴人啊,無論是何人得罪了那位貴人,終究還是要他本人出面向那位貴人賠罪才行……否則,你自己再是如何掙扎,也絕無可能化解危局!”
聽到這位幕僚的指點,李澤廣也很快就明白了言中深意。
若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都是趙俊臣的話,李澤廣與趙俊臣從來都沒有過任何接觸,那隻可能是他在朝中任職的兒子李純臣得罪了趙俊臣,所以李家才會有今日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