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何漳,趙俊臣許多時候反倒是更加信任方振山,因為方振山與趙俊臣才是一路人,方振山為趙俊臣效力的時候也不會顧忌朝廷的利益。
這顯然不是對待心腹的態度。
所以,何漳若是再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趙俊臣,遲早都會吃大虧,被趙俊臣賣了也不知道。
傅平生也同樣有自己的信念,那就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認為自己是何漳的帳下幕僚,所以就理應是為何漳謀求長遠,必須要提醒何漳一下,
當然,這種提醒不能太過明顯,因為趙俊臣全殲蒙古聯軍的緣故,何漳如今對趙俊臣不僅是信任有加,更還是極為推崇,若是傅平生的提醒太過明顯的話,反而是會引來何漳的心中不喜,認為傅平生刻意挑撥自己與趙俊臣的關係,說不定就要從此疏遠。
於是,傅平生沉吟片刻後,說道:“何老將軍,你說欽差大人他為何要這般急切的解散戰兵新軍?依照咱們此前的推測,趙俊臣今後還要設法進一步的收復河套,戰兵新軍乃是陝甘境內數一數二的強軍,到時候依然會有大用處,就這樣突然解散豈不是太過可惜了?”
何漳也是不由一愣,思索片刻後說道:“確實是有些奇怪,但也不難解釋。欽差大人固然是有收復河套的計劃,但他馬上就要返回京城了,這般計劃並不會在他手中推行,而戰兵新軍乃是他臨時組建的軍隊,並不是名正言順,若是等他返回京城之後,戰兵新軍依然是保留著建制,只怕是要招來不少麻煩,當然是要提前解散。”
傅平生依舊是搖頭道:“但欽差大人他解散戰兵新軍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今天上午剛為將士們發放了賞銀與撫卹,晌午就宣佈瞭解散戰兵新軍的決定,到了明天就要為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安排前程,這般迫不及待的動作,就好似是一定要趕在時限之前辦成一般。”
何漳皺眉問道:“趕在時限之前?你是指什麼時限?”
傅平生輕聲說道:“學生聽說,梁閣老他很快就要抵達花馬池營了?若說欽差大人一定要趕在某些事情發生之前解散戰兵新軍,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何漳再次問道:“欽差大人為何要趕在梁閣老抵達花馬池營之前解散戰兵新軍?”
傅平生嘆息道:“老將軍您還看不出來嗎?戰兵新軍的將士們皆是絕對忠心於欽差大人,相較於欽差大人,即使是朝廷也不被他們放在眼裡,這樣的軍隊是絕對不被朝廷所容的!若是梁閣老抵達花馬池營之後,戰兵新軍依然沒有解散,以梁閣老的心性手段,必然會把戰兵新軍派到最危險的戰場上,讓戰兵新軍的將士們死傷殆盡,徹底抹殺這支只忠心於欽差大人的軍隊!”
梁輔臣乃是一個性格果決之輩,對於朝廷也是忠心耿耿,這樣的事情他絕對做得出來!
聽到傅平生的提點之後,何漳頓時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欽差大人他要急匆匆的解散戰兵新軍,我原本還有些心中不服氣,如今看來欽差大人他才是真正的眼光長遠,解散戰兵新軍之舉也全是出於對將士們的愛護……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全都是好男兒,不能讓他們落得這般下場!欽差大人搶先解散戰兵新軍,確實是一件好事!”
見何漳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話中深意,傅平生不由又是眉頭一皺,終究是沒有忍住,透漏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道:“這位欽差大人確實是眼光長遠,他提前解散了戰兵新軍之後,又把陝甘境內的武官空位盡數拿到手中,再把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安排到這些空位上,他對陝甘三邊的控制力與影響力也就會更上一層!
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原本就是由各地私兵組成,這些私兵與軍戶不同,乃是各地武官們自行招募而來,並沒有詳盡的檔案資料,他們被調入戰兵新軍之後,又很快就得到了晉升,即將要成為各地駐軍的武官,這一進一出之際,他們的背景經歷也就變得更加複雜了!
再加上渭水決戰期間,各地駐軍皆是損傷慘重,整個西北邊防如今正是變動最為頻繁、局勢最為混亂的時候,每天都有大量武官調動、大批駐軍換防,欽差大人這個時候把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安排到各地駐軍之中,就相當於把一盆水倒入了河裡,再也難以分辨清楚了。
這樣一來,等到梁閣老抵達花馬池營之後,就算是有心想要拔除欽差大人的影響力,卻也就無從下手了!因為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已是完全無法摸清去向,到了那個時候,各地駐軍的武官們究竟是出身為何,究竟是忠心於朝廷還是忠心於欽差大人,就再也搞不清楚了!”
聽到傅平生的意有所指,何漳的面色不由一沉,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說明白!”
傅平生伸手拿起那份戰兵新軍中下層武官的資料,說道:“何老將軍,你也明白梁閣老的性格,等到他掌管陝甘軍政之後,就一定會出手削弱欽差大人的影響力,戰兵新軍的將士們乃是欽差大人他滲透陝甘邊軍的重要手段,梁閣老也一定會追查他們的去向與現任職位……到了那個時候,這份資料就是極為重要的線索!咱們何不趁機複製一份留在手裡?若是將來局勢有變的話,咱們把這份資料送給梁閣老,就一定會得到梁閣老的信任!”
為了何漳的未來前景,傅平生也是煞費苦心,他認為趙俊臣今後遲早都會拋棄何漳,甚至還會主動出賣何漳,但若是何漳到時候能夠利用這份戰兵新軍的武官資料投入到梁輔臣的門下,以梁輔臣的權勢與能力自然是可以庇護何漳的萬全。
更何況,梁輔臣重掌陝甘三邊之後,一定會極力削弱趙俊臣的影響力、阻止趙俊臣對陝甘邊軍的滲透,到了那個時候,何漳身為趙俊臣表面上的親信,就必然會遭到梁輔臣的打壓,也必定是日子不好過,而這份資料就會是何漳表現忠心的鐵證。
然而,傅平生的苦心,自然是沒有得到何漳的理解。
這個時候,何漳依然把自己視為趙俊臣的鐵桿心腹,又因為趙俊臣在迎戰蒙古聯軍期間的種種表現實在是太過於完美,何漳也並不認為趙俊臣今後會損害朝廷利益,所以何漳絕不會主動背叛趙俊臣。
哪怕梁輔臣同樣是何漳所敬佩的朝廷重臣,但何漳也絕不會考慮改換門庭。
於是,何漳深深注視了傅平生一眼後,卻是表情嚴厲的說道:“傅先生,我一向敬佩你的才智,也知道你的這些想法全都是為了我好,但欽差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絕不會出賣於他,戰兵新軍的將士們也都是我的袍澤,我也絕不會背叛,這種事情你今後休要再提……否則,你我二人的緣分也就只能斷了!”
說完,不等傅平生的回答,何漳就已經拿起戰兵新軍的武官資料,快步離開了房間,打算要把這份資料儘快送到趙俊臣的手中。
房間中,只留下了傅平生一個人苦笑搖頭。
“唉,還是忍不住操之過急了,果然是惹上了一身腥臊……何老將軍的這般心性,今後可要讓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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