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會長並沒有誇大其詞,秦正恢復原貌後說是男神臨凡一點也不過分。
美的非常不真實,臉龐上好似蒙著一層薄薄的光輝,身軀矯健完美加上氣質不凡,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見到了神。下意識仰頭凝望穹頂上的壁畫,看見神祗高高在上身後萬丈神光,之所以面目模糊不清,想起畫師解釋說‘這是神光蒙面之故,並非我敷衍辱神,神祗的真容豈是我等凡人能見的?’,看見神祗腳下匍匐的虔誠信徒,他覺得像極了剛才那一瞬間的自己——卑微如塵。
秘術師被稱為天地的寵兒,身份尊貴備受尊敬,然而獲得秘術師身份的那一剎那,便要沐浴淨身、焚香祭祀,認男神為天父或認女神為天母,化身最虔誠的信徒向天父或天母祈求,盼望心中美好祝願能夠直達天聽,若能獲得天父、天母一絲垂憐降下神蹟,至此往後,在秘術師的道路上便可平步青雲。
降下的神蹟,就是秘術師口口相傳的天地之威,一種彷彿與天地相融的玄妙意境。
倘若做了辱神之舉降下神怒來,什麼秘術師,什麼天地的寵兒,統統不敵這一怒!小則自身萬劫不復,大則引動天災牽連一方水土……
信神者畏神,畏到極致就盲目迷信了,小到日常物件、靈獸飛禽,大到天象異變,只要出現什麼異狀、異象都能當作是神祗顯靈。民間流傳的鬼神故事,如果都記錄下來,恐怕要比世上任何一本書籍都要厚。然而,剛才在秦正身上看見的異象,教他心跳有如擂鼓久久不能平靜,突然回憶起早上臨出門前發生的異事。
每天向供奉的神像焚香祈禱是他年年如一日必做的事情,如往常一樣跪拜後起身,忽地發現香菸筆直如線冉冉上升,大為震驚,這是直達天聽的之兆!他祈禱什麼了?!當然是求天父指引他找到一位良師!困在二品上十餘年不得寸進,眼瞅著年過四十有餘,再耽誤個幾年那他這輩子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如果拜得良師得到幾句指點結果肯定截然不同。
可是秘術師本就稀少,品階高的秘術師更是鳳毛麟角,就近的說,譬如大秦五品秘術師烏梁,烏會長,譬如夏國六品秘術師阮君之,阮陛下!
這兩位大人物他高攀不上,四品秘術師也是少見的很吶,放眼大秦周邊諸國,他還真沒有聽說誰是四品秘術師,聽過的無疑太遠,叫他捨棄在大秦秘術師公會總部供職的機會又很捨不得,畢竟都待了十多年。三品的他又不大樂意,萬一努力一把運氣好晉升至三品了呢?到時候師徒相見豈不尷尬?
秦正還未評測,歸鋒城秘術師公會的蒲會長便笑臉相迎很是親近,好似知道秦正一定會透過評測,能取得秘術師身份資格一般,又聽隨蒲會長一起來的二品秘術師潘世光說什麼……不能讓烏會長久等的話,心裡就更不能平靜了。
秦正又不是秘術師,何德何能讓兩位會長看重,還讓潘世光抱以敵意?對於潘世光他不甚瞭解,只知道其人善妒,這麼針對秦正莫非在妒忌良才?再結合早上出門前的異象,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難道天父指引我的良師就是眼前這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是不是忒年輕了些?可這少年很不凡吶,臉上竟有神光蒙面!
糾結之中突然聽見蒲會長叫他,趕緊上前聽候,不曾想提出孩子交與他照看一二的話來,還沒來及高興瞥見秦正懷裡的孩子,對上視線後嚇的背脊冷汗直冒,這絕不是兩歲幼兒該有的眼神!
“你是那個誰……對,苗朗,”蒲友昌見他杵在原地不動,臉色有些難看。“你還愣著作甚,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苗朗脖子微微一縮,頓時矮了幾分,“聽見了,蒲會長。”歸鋒城秘術師公會被笑稱全是庸才,私下裡還有人說更難聽的話,他也跟著說過。背後是背後,人前是人前,蒲友昌好歹是分會會長,論起地位比他高多了,當然不敢目中無人,甚是恭敬地向他一頷首,來到秦正面前準備接過孩子,第二次與孩子的目光對上之後感到渾身毛骨悚然,之前果然不是錯覺!
不知是鬼神附體,還是太過害怕所致,苗朗‘撲通’一聲在秦正面前跪下了,力道之重,聲音之大在空曠的大廳裡蕩起回聲,引得一些在門口走動的學徒們紛紛回頭注視。
在場的幾人看見這一幕也都蒙了,這苗朗,四十多歲穿著講究,長相也是一表人才,是個很惜臉面的二品秘術師,怎麼突然想不開給秦正下跪?還沒評測出結果呢,堂堂秘術師莫名給一介少年下跪,這事要是傳出去了還不被同仁笑話死?出大丑了,被嘲笑一輩子都有可能。
潘世光眼神尖利,瞄見苗朗跪趴在地上,雙手掌心不是朝下而是朝上,摩挲起下巴上的短鬚嗤笑了一聲:“苗兄糊塗了?對一個連鬍子都沒長出來的毛頭小子,用起拜神的姿勢,他受得起嗎?別折人壽哦。”注意蒲會長臉色不佳,還有兩位同仁猛朝他使眼色,改為摸脖子撇撇嘴沒再繼續說話。
苗朗聽了潘世光的譏諷,手指微蜷了一下想翻掌,一咬牙再度展開合併五指手心朝上,比先前更為標準,甚至額頭上冒出的汗珠也不敢擦拭,就這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在聽候指示或任其發落的樣子。
蒲友昌鬧不明白苗朗在搞什麼名堂,花白的眉毛微微上挑,對苗朗說到:“快點起來,你這麼跪著像什麼話,趕緊接過孩子,烏會長還在評定密室中等著。”
秦正看了苗朗一眼,把秦邪放下地,叮囑它不準亂跑,跟隨蒲友昌一路輾轉來到評定密室。
潘世光、石清還有李元策也跟了進來,大秦的秘術師都來過這裡評定過意念強弱,三人踏進密室,眼前一片昏暗,裡面的景物模糊不清,沒有誰覺得哪裡不妥,反倒有種故地重遊之感。其中,潘世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蒲友昌和秦正低聲交談的背影,妒忌之心幾乎要蓬勃而出,他幾年的付出卻抵不過兩次會面,時間加起來都沒有一天,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怨
氣,深以為蒲會長對秦正的態度過於掐媚了。
還有秦正的資質,同時契約七隻三階妖獸的雄厚意念,就是他費盡一生也追趕不上。秦正才十六歲,人生道路才剛剛開始。而他呢,早已人入中年,剛剛度過四十歲大壽意味著整個人生已經滂沱一半,餘下的一半能否有所建樹只能看機運造化了,這一比較心裡能不生出悲悽之感?
人和人的差距為何這麼大?上天不公!
“潘兄,消消氣,”石清用胳膊肘捅了捅潘世光,壓低聲音勸導。“評定意念強弱,秦正只會比我們猜測的結果只高不低,這第一關必過無疑,沒什麼懸念。唯一擔心的就是刻畫符咒的水準,但願能及上二品吧,不然我們就要被看笑話了。”
潘世光瞥了他一眼,石清原本偏黑的膚色在昏暗的密室中顯得更黑了。他擔心的事情也是這個,歸鋒城秘術師公會為了突圍獸潮,耗費了大半公會資源,如果秦正只評定出意念龐大而刻畫不出符咒,他們這般犧牲根本就不值得。心裡既盼望秦正丟醜,又想著最好能夠刻畫出二品符咒,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攪得他鬱悶難當。
“我聽說秦門新登位的第六代長老名叫秦正,該不會就是他吧?修為我看不透,相貌倒挺符合傳言,小小年紀有這般機運很了不得啊。”李元策說道,臉龐光潔體態有些發福,雙手在腹前交握收攏於袖中,遙望秦正的背影豔羨不已。
潘世光低哼一聲,“男人應該像個男人的樣子,生的比魁首霜枝還要好看,看著就像千人騎萬人枕的ji子。一派長老?哼,說不準還是靠賣色得來的位子,袁宮主的好色之名大秦上下誰人不知?就算有個暮月神殿使者的妹夫又怎樣,靠女人的……”
“噓!”李元策趕緊打斷他,快要聽不下去了,誹謗使者大人哪怕是其親屬,要是被人給告了密可沒好果子吃。“你虛長他二十多歲器量不能大點?我看秦正挺順眼,要是能拿到二品秘術師的資格那就更順眼了。”
“別說話,要開始了。”石清插了一句嘴。
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密室中央的晶柱上,約莫有一人多高,呈合抱之圍,秦正站在晶柱前似是在閉目凝神,蒲友昌和另外一位老者側立一旁在密切關注,他們認得出是秘術師公會總部的會長烏梁,其身後站著一名青年人,是烏會長的得意弟子李維,六雙眼睛齊齊聚焦在秦正身上。
只見秦正閉目調息片刻,雙手輕輕貼在晶柱之上,昏暗的密室瞬間被晶柱照得一片亮白,什麼都看不見了。在場旁觀的無不下意識抬手遮眼,潘世光想要去看個究竟,哪知剛瞧上一眼彷彿迎上了正午的太陽,刺痛的淚水頓時湧出眼眶,恍惚間覺得眼睛要被亮瞎了。
晶柱亮到極致,好似容納不下秦正輸送的意念,頂端尖角的位置爆出一條光柱,穿透了密室直指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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