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黑暗。
又如此寒冷。
在這片極致的深淵中,空間、時間皆是薄如蟬翼的存在,勿需用力,便可輕易摧殘。
我找不到方向,甚至連稀薄的意識都無法凝聚。只能聽著耳邊傳來的竊竊私語,紛雜且破碎,像是鬼魅般的低嚎,來自虛空的呢喃。
但接著,視野中央濃郁的漆黑開始變得朦朧,彷彿籠罩於天際的絨布被緩慢撥開、堅固的壁壘逐漸垮塌。霎時間覬覦其後的光芒翻滾著穿過所有縫隙,越來越快,越來越多,直至匯聚為一道寬廣的江河,淹沒了所有角落。
最後,眩光褪去,只留下兩點黯淡的星芒。
“瑗......”
不知為何,她的眼睛紅的厲害。
雖然沒有言語,但我能感覺到瑗心底潛藏的喜悅,還未等模糊的視線清晰,她便已鬆開緊握在胸前的雙手,衝過來抱住了我。或許是之前昏倒時摔的太狠,又或是瑗過於激動,此時被她壓住的關節竟又生疼了起來。
“啊抱歉,我不是,那個......”
在聽到我齜牙咧嘴的呻吟後,瑗立刻慌張的彈了開去,還帶著淚痕的笑臉轉眼又覆上了濃厚的擔憂。
“瑗,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我說著,用盡全力想將自己撐起來。而站在床邊的瑗看到我這番舉動後卻馬上衝過來焦急的囑咐道,
“啊啊啊你不能動啊,大夫說你是什麼‘低血糖’,要臥床休息!快躺回去,躺回去!”
她的兩隻手在我身前焦急的飛舞著,但又怕像之前那樣弄疼我不敢真的按下來,只得邊用帶著嗔怒的聲音嘀咕著,邊毫無辦法的看我爬起身來坐在了床沿。
“唉。”
瑗嘆了口氣,悻悻的說道,
“現在已經是太陽落下後的第三個鐘頭了。”
我聽罷一驚,也不顧身旁的瑗焦急的嚷道,
“不行,我現在就得走,快沒時間了,要是我去晚的話瑤——”
忽然,瑗伸出食指輕搭在了我的唇間,看著我的眼神中不知帶著何種意味,
“讓我替你去吧。”
她的聲音很小,但卻帶著無法辯駁的堅定。
我知道瑗是認真的,而且我對她的隱瞞恐怕也早已被發覺,然而我卻沒的選擇,只有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
說著,我把目光自瑗臉上挪開,看向燭燈搖擺的火焰。耳邊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響,我聽見瑗站了起來,邁著步子走到了門口,接著,便是狠狠的摔門聲,連掛在牆壁上的燈盞都差點被震了下來。
“既然你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自己去找!而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你就呆在這裡,等我到時候全都跟瑤問個清楚!”
瑗隔著門怒吼道,甚至最後幾句皆是破音的尖叫。
可等寂靜再次襲來,她離開的腳步聲也未響起,只有隱隱約約的哽咽,和物體貼著門面跌坐在地的震動。
“為什麼,你們都是這樣......”
那是瑗摻雜著悲泣的哀鳴,斷斷續續傳入我的耳中,如同鋒利的刻刀。
也是,每次當瑗即將觸控到幸福時,那份溫暖便會被殘忍奪去,先是道貌岸然的“父親”,接著是空留期望的玦,就算現在薇蕨對她的態度已然不同,但也不過是陷入了另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而這旋渦,是我親手將她推進去的。
可能現在盤踞在內心那股無法言說的痛苦,就是我要還的債。
“對不起。”
我低聲呢喃著,視線沒有任何焦點,
“可能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