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齊聲戰吼猶在耳畔王翦的面甲縫隙間滲出暗紅血霧,他聽見自己喉間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那些被黃沙掩埋的誓言與頭顱,那些隨戰火焚盡的捷報與枯骨,回憶都化作萬千冤魂,撕扯著他早已腐朽的臟腑。
“王命昭昭,八荒臣服!“
隨著吼中怒吼,玄鐵大戟如巨物自地上倒拔而起,撕破虛空,朝道人砸下一座漆黑的巍峨山嶽!
幾乎是同一時間,幽暗的天空翻滾起青龍的片鱗半爪,自陳易的當頭上破空而來!
粗如合抱之木的雷霆自天空扯下,浩浩蕩蕩,如走瀆化龍般直奔而去!
陳易眸中爆起一抹金光.
時間先回到半個時辰前。
天色昏暗,重疊烏雲密佈夜空,山谷間再不見皎潔月光,唯剩幽幽的磷火,格外陰森詭譎。
雖說物傷其類,又雖說城隍斷案,履行天職,但陳易並不是個傻子,老聖女看得出這一回貿然行動,必然凶多吉少,他又哪裡看不出來?
凶多吉少,無非在於敵人太多,若只是一個鬼主還好,然而鬼主、虛舟道人、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袁琦,三者齊攻,便是陳易有不會死的心境,都自覺會脫幾層皮,那樣不死也是死。
於是,陳易找來東宮若疏,道:“你有聯絡江神的法子吧。”
“你說袁先生,這當然有。”東宮若疏點了點頭。
活得越久的王八見得越多,正如陳易所料,即便是在這濃霧重重,天然養煞之地的屍谷,像江神這般活了不知幾百年的山水神祇,有危急關頭聯絡彼此的辦法也不足為奇。
於是,陳易便提出一個計劃,道:“幫我跟他傳話,白蓮教跟蘇家勾結的事,除了主謀外,其餘人等我都可不再計較。”
東宮若疏察覺到陳易有話還沒說,哪怕是她這樣的笨丫頭,也知道僅憑這個,還不足以說服江神化敵為友。
卻見陳易的手拂過方地,一根青翠色的龍角落於掌心,漆黑下光輝格外耀眼,
“還有,如果想讓我把龍角還給它的話,要麼出手相助,要麼就束手旁觀,不要讓我看見它一根毫毛,”
那人咧開嘴角,冷月照得他臉龐陰狠,
“否則的話,我哪怕拼著重傷,也要先把它抽筋扒骨”
龍爪扯碎雲霧,剛猛至極的雷霆破開狂風,猛地砸向鬼主王翦。
王翦的龐大身軀剎時如離群之箭般飛出十幾長的距離,摔在地面上往後滑行,雷光閃爍在他的甲冑裡,冒著陣陣青煙。
絕巔踏雲一踏,半空中襲來一道白影,陳易道袍翻飛,劍鋒爍著寒光,在那具將佣緩緩撐起之時,刀劍並用猛地砸下。
“吼——!“
王翦雙手撐起,全憑體魄硬抗刀劍,甲冑縫隙濺射出暗紅血霧,被雷火灼焦的臂甲“咔啦“碎裂,露出底下虯結如老樹根的紫黑筋肉。
他反手將大戟插進地面,方圓十丈內頓時炸開蛛網狀裂痕,藉著這股反衝力騰空而起,活像衝擊城門的攻城巨錘。
陳易左手捏訣疾退,右手長劍在身前劃出三道劍氣,卻見那柄三百斤玄鐵戟突然脫手飛旋,化作黑色颶風扯碎劍氣。
王翦赤手空拳撲殺而至,雙拳如鐵砲連番重砸。
“砰!“
劍鋒與拳甲相撞,陳易只覺虎口發麻,右手劍技不停,寒光消磨著王翦的狂暴攻勢,左手刀光翻飛,斬刺撩劈,剎時間不知多少次摧風斬雨。
這鬼物完全捨棄防禦,任憑刀刃在甲冑刮出刺目火花,雙拳如狂風驟雨般不曾停歇,隨著一個蓄力重拳,劍鋒遭撞,陳易的身形後仰,後腦勺幾乎貼地滑行,看著那凌冽拳罡貼著鼻尖掠過。
方地中的老聖女突然尖叫:“小心腳下!”
陳易心頭警兆驟生,擦著臉避開拳罡,擰腰騰空剎那,方才躺著的地面轟然炸開,竟是那柄被擲出的大戟破土迴旋,戟刃堪堪擦過道袍下襬。
王翦凌空接住兵刃,藉著下墜之勢掄出滿月弧光,陳易橫劍格擋的瞬間,腳下大地轟然塌陷數丈。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