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哪冒出來兩個年輕的小混混,眼見門口打起來,竟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嗷嗷叫著:“打架啊!誰啊?這誰啊?”儼然一副渾身都是精力無處發洩的樣子,似乎嫌不夠事大,想來是和那兩個保安也是相熟的,那保安還沒回話,其中一個小混混竟凌空跳起來,一個蹬腿就將那喝醉的男人蹬倒在地。全然不把別人的性命,可能的後果當回事。
那喝醉的男子躺在地上,十分的酒現在也是醒了七分,臉上只有兩個表情交織,茫然,驚懼。
“你TM誰啊?敢來鬧事?我草!”
那年輕的混混大大咧咧蹲下去對他吼道,然後二話不說兩個大耳光煽了下去,那噼啪聲在喧鬧的城市裡竟然異常的響亮,把那男人的尊嚴打的碎了一地,全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另一個混混還有兩個保安似乎還處在蹂躪別人的快感中,站在邊上依舊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只要那個男人敢有半分抵抗的意思,想來後果一定讓人不忍直視。
那男人在地上微微蠕動著,他的臉漲的通紅,卻一言不發,連目光都收斂起來。
好巧不巧,石墨坐著小板凳吃宵夜,恰好正對著那門口,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發自內心的同情和憤怒兩種情緒一起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他突然想起一句話: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現實往往伴隨許多平庸的無奈和無力的隱忍,人性野蠻的惡和醜陋在生活中隨處可見,特別是在夜幕下,在陰暗的角落,在法律的邊緣。
當事者隱忍退讓或者奮不顧身拼上身家性命,旁觀者同情或者幸災樂禍躲的遠遠地竊竊私語,這就是生活,是外表華麗的文明社會隱藏下的人性,幾千年來幾乎沒有多大的變化,以後幾千年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老話常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但現實有幾個人把頭上的神明真當一回事;所謂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好像也只是一句空話,現實往往是餓死膽小,撐死膽大。隨著科技的發展,隨著人們對身處世界瞭解的越多,上帝和神明已經離現實生活越來越遙遠,虔誠和敬畏在人心中也早已不古。
越真實,越殘忍!
石墨坐在那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心裡有根弦似乎因為什麼而輕微地顫動。
他問自己:“人活著是為什麼?”
他彷彿看到了往日的自己,那個曾經像一隻卑微的工蟻一樣為生活奔波勞碌的自己。那兩個響亮的耳光像是重重地抽在他的臉上,火辣辣地生疼。
造化給人一個匪夷所思的頭腦和靈魂,卻死死地將它限制在螞蟻一樣的身軀內,於是,“活著”成了每一個螞蟻生命的最後底線,在這個“螞蟻”的世界裡,只有少數螞蟻可以活的像人,大多數人忘了自己其實活的就像一隻螞蟻。
在這個午夜,在這個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一隅。
石墨一個人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的世界,他的靈魂深處終於很認真地問了一下自己:“人活著究竟是為什麼?我從哪裡來?我要去哪裡?”
他不可能輕易得到清晰的答案,那是時代智者們的終極問題,它在文明的頭頂上已經高懸了幾千年。在下方螞蟻的世界裡,總會有這樣一兩隻特殊的螞蟻偶爾抬頭看著它,臉上寫滿了無盡的迷惘。
石墨抬頭看它的時候,臉上同樣寫滿了迷惘和嘆息。
他微微地晃了晃頭,思緒很快又回到眼前真實的世界。然後,他輕輕地將酒杯和筷子放下,他站起身來,腳步堅定而沉穩,筆直地朝他們走過去。
在這一霎那,“咔嚓”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輕微地破裂,石墨身上那層螞蟻殼出現了一道裂痕,像是被閃電擊中一樣,那殼上出現一道分明的閃電般的裂痕。
……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血就熱一分,基於往常螞蟻思維的慣性,他的身體有些微微地顫慄。
在小混混再次揮手打那男人的耳光的時候,他的手突然被邊上伸來的一隻手抓住了,那隻手就像一個鐵箍一樣將他的手臂鎖死,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小混混抬頭,一臉的疑惑和茫然,他兩隻眼睛圓鼓鼓的瞪著,像極了一隻茫然失措的螞蟻。
他發現抓住他的是一個看起來清瘦又文氣的青年,於是他立刻怒不可歇,像是一個橫掃八荒的蓋世英雄受到了螞蟻的挑戰一般,他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螞蟻沒眼力見,竟敢挑戰他的權威,他決定好好給眼前這隻清瘦螞蟻一點顏色瞧瞧,教教他怎麼去做一個人,“你TM誰啊?找死是吧?”,他那聲色俱厲的樣子確實看起來有幾分嚇人,這是一個什麼都敢幹的狠人!他還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他的經歷還是有些單薄,這種年輕的螞蟻通常眼睛只看前面三米左右的距離,再遠一些的地方他們一般不怎麼去想。
“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那是他們的口號。
年輕的螞蟻們一路高呼著這個口號,橫衝直撞,雖然他們還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們都有自己的理解,每個人的“瘋狂”都是不一樣的,這個螞蟻混混的瘋狂就是:這條街上他要闖出自己的名氣。甚至這想法對他而言都太過瘋狂,所以他真實的想法是撿軟柿子捏幾個,聲音一定要大,場面一定要具有碾壓性,柿子一定要看起來夠軟。
靠這點機靈勁,混混螞蟻在這條街上勉強能生存,雖然距離他夢想中的呼風喚雨有天一樣的距離,但他的腦細胞還來不及想這些,大多數時間他的身體是受體內的化學反應以及外界的化學反應所控制,他一隻認為他是站在螞蟻堆中的人,他特別享受那些螞蟻看他時畏懼,退讓,隱忍時的目光,這會使他體內的化學反應加速,他為此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