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山下,聽了使者回來稟報之後,朗格的臉色不但沒有輕鬆,反而變得更加陰沉起來。

“過會兒就把人送下山?”他的眼中猛的迸出了殺氣,“這幫不知死活的漢狗,矇事兒蒙到老子頭上來了!”說著一揮手,旁邊如狼似虎的旗丁馬隊立刻下馬,口中大聲吆喝,刀槍閃著寒光胡亂揮舞,漢民的人群好像受驚的羊群般頓時大亂起來。

“怎麼了?”實爾泰在一旁頗為不解,“他們不是中了你的計策了嗎?你怎麼說他們是騙人的?”

“哼!哪有答應的如此痛快地?適才這幫人方與我們血戰一場,必定對我們抱有戒心。若是真的中計,必定要討價還價前後試探一番才是。像現在如此輕易地答應我們的要求,必定是藉此拖延時間,我看這山寨上鐵定有逃生的小路,不能再等了!傳令!照我剛才吩咐的,立刻攻山!”

號角聲響起,混亂中,黑壓壓的人群好像螞蟻搬家一樣開始向山上移動……

寨內,兩方的衝突也是一觸即發。

楊山一方人數眾多,但是久戰疲憊,氣力一時恢復不過來。嶽翔等人人數雖少,但是卻都是血戰餘生的高手,回氣的速度較快,故此也不怕對方的人多勢眾。

“嶽老弟別誤會,楊某隻是想嶽老弟自願斷後,留下弟妹怕一時顧不上照料,故此便想暫時先請弟妹和我們這大部隊一起退到山頂主寨等著老弟,完全是一片好意。可能弟妹和八姐不熟,誤會了八姐的意思。老弟的這位手下性子也急,也沒說清楚就動上了手。這全是一場誤會。”

楊山的解釋似乎有些蒼白無力,但是說的卻是面不改色。

“胡說!”陳無民怒喝道,“大人,在下剛才進屋之時,卻見那娘們帶著兩個人,分明是要把夫人強行架走,在下出聲喝止,那婆娘二話不說劈頭就打,這幫人分明沒安好心!”

嶽翔臉色越發陰沉,轉頭問小婉:“怎麼回事?”

小婉也有些驚魂未定,白著臉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前面打的血肉橫飛,嶽翔生怕小婉出事,便讓王一寧給她找了個靠後面的小屋躲避起來,囑咐她前面仗沒打完千萬別出來,等過會兒沒事了他自然會去這裡找她。又萬一女真兵攻破了寨子,就要她自己往太監廟那裡跑,千萬別跟大部隊,跟著大部隊是死路一條,並說只要他不死就會去那裡和她匯合。

小婉一個人在小屋子裡躲著實在是心驚肉跳坐臥不寧,生怕前面的嶽翔出事。但是自知不會武藝,出去只會給別人添麻煩,也不敢出去。所以前面打的怎麼樣她一點也不知道,只聽的前面傳來的喊殺聲連天震地。

後來前面成功打退了女真兵,嶽翔卻把此事給忘了。小婉不見嶽翔來找她,一個人也不敢出去亂跑,只好乖乖在屋中待著。結果等來等去卻等到了胭脂虎領著人來,說是嶽翔派他們來找她的,又說山寨要撤了,叫她跟著他們一起走。

小婉見不是嶽翔親來,又不是自己家的家丁。由於不瞭解前面的情況,便生懷疑,問為何嶽翔不來。胭脂虎說岳翔已經和楊山一起往後面撤了,小婉越發懷疑,認定嶽翔絕對不會這樣扔下自己不管,於是拒絕,要嶽翔來了自己才肯走。胭脂虎本來就時間緊迫,更沒工夫和她在這磨牙,一急之下便想強行將她綁了去,此時正好陳無民趕到,兩下便打了起來。

嶽翔一聽頓時明白了,肯定是王一寧知道了他們的陰謀,所以剛才才隱諱的提醒自己。這楊山剛才還賭咒發誓,沒想到轉臉就變卦,真他媽是個無恥之徒。

“楊山,虧你還號稱遼東大俠,行事竟然如此鬼祟齷齪。想要對付我嶽翔,儘管明著來便是,你看我嶽翔會不會害怕。他媽的對女人出手算什麼大俠?!有種的你過來,爺爺和你大戰三百回合,讓你的手下和你一起上也沒關係。”

楊山見事情敗露,索性也收起了那付假惺惺的面孔,露出梟雄本色。冷笑著說道:“嶽翔,你用不著說我什麼鬼祟齷齪。咱們彼此彼此,你敢對天發誓說你對我講的都是實話?我告訴你,我楊山一向信奉的就是勝者為王,只要有必要,什麼手段我都會使。我們本來在這裡好好的,你小子無端將戰火引到我們山寨,死了這麼多人,你倒在這裡大喊大叫。我看你才是卑鄙小人!”

說著楊山又對嶽翔身後的四人說道:“各位兄弟,跟著這樣的主子值得嗎?別到時候連自己為什麼死的都鬧不清楚。咱們練武的難免有一天要陣前亡,但是死也總要死個明白。我楊山雖然不才,卻也不會像你們的這位嶽大人一樣,明知要你把你們拖入火坑,卻不肯和你們推心置腹。”

此話一出,畢麻子等四人不由得面面相敘。若是嶽山等嶽翔的死黨在這裡,那是刀山火海都無條件的跟他闖的。可惜在場的四人要麼是新加入的以前並非是嶽翔的嫡系,要麼就是懷著其他的目的,楊山的話對他們真的產生了些許的影響。

仔細想想真的是如此,他們也覺得嶽翔的行為神神秘秘的,雖然嶽翔對他們來說是長官加主人,他們慣性的服從他的命令,但是這不代表他們自己就沒有思考的能力。打起仗來的時候沒時間想這些事,但是他們都覺得嶽翔肯定有事在瞞著他們,只不過這個念頭在心裡隱藏著誰都沒有說出口。現在有人幫他們把這事給挑明瞭,就好像扯下了最後一層遮羞布,心裡反倒是輕鬆起來。

眼見對方在這裡挑撥離間,嶽翔也急了。但是偏偏人家說的沒錯,只好大喝道:“楊山,你休要在這裡胡說八道!發誓便發誓,你道我不敢?我嶽翔對天發誓,若我說的有半字假話,天打五雷轟!”

他高舉左手,賭咒發誓。心想反正老子我也不信這一套,發多少誓都沒關係。

“哼哼,你少來這套,我看你小子就不是那種信鬼神的人。你要去柴河堡,為何不取道安全的遼陽大路,為何專門走這荒山野嶺?實話告訴你,我信不過你,我不相信你這種人會自願留下來斷後,萬一你搞什麼陰謀詭計,我們全寨子的人都會有危險。所以今天你必須把這個女人交給我們當人質,然後你再乖乖的為我們斷後。”

嶽翔聞言不禁大笑:“哈哈哈哈,楊山,你打得好算盤啊。世上哪有這般便宜的事,老子他媽的為你們拼命,還要主動把老婆送到你們手裡當人質,你把我想的也太賤了吧!?做你媽的白日夢吧!老子今天就是不交人,你待如何?”

“交不交人那可由不得你,你以為這裡是在你們清河哪?告訴你,今天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我們這裡幾百人,就憑你一個人,我們每個人一泡尿也淹死了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已經是擺明翻臉了。嶽翔眼中閃過一道寒芒,怒喝一聲,抬腳將地上的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踢的飛了起來,乎的一聲直奔楊山飛了過去,勢如奔雷閃電。楊山乃是江湖高手,反應極其迅速,側身一閃躲過這一記偷襲。石塊正砸在身後一名寨丁的胸口,頓時被擊的口吐鮮血,胸骨碎裂,往後面摔出去。

“我日你二大爺!”楊山怒吼一聲,雙手兩枝鑌鐵懷抱拐同時出現,箭步向前縱身而起,如同一隻大鳥般凌空飛過三四米的距離向下撲殺,兩枝鐵柺化作兩道黑影,掛著風向嶽翔的腦袋上猛擊了下來,看意思竟是下了死手。

嶽翔也打的是擒賊擒王的念頭,故意激他出手,倭刀化作一到匹練般的白光,飛卷向上。先後磕開了兩枝鐵柺,向後退了兩步之後大喝一聲,長刀疾卷,反手斜撩楊山的襠部。

楊山鐵柺往下一壓,封住這一招,身形狂旋,雙柺化作兩股怪風,與淒厲飛卷的激揚刀光攪擊碰撞在一處,兩道人影左右盤旋,鬥在一處。

兩個頭目親自出手,底下的人沒有命令一開始也沒敢上前參戰。寨丁們只是圍聚過來,目露兇光的看著嶽翔這邊的人。而嶽翔這邊則是軍心不穩,再加上勢單力孤,士氣方面似乎有些處於下風的狀態。

打在一起的兩人都是以上乘武功相搏,空中不時激濺出火星。雪亮的刀光上下翻飛,幾乎化作了一片光霧。而鐵柺則舞出一團黑風,與刀光不斷的絞擊,竟是寸土不讓。嶽翔頭一次碰見和自己水平一樣的武林高手,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全力爭勝。氣運雙臂,力透刀身,拼了命想一刀至楊山於死地。

激鬥了十幾招之後,兩條人影猛地錯身分開,敵對雙方的功力全都已暴升至了頂點,接著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撞在一起。

刀拐相擊發出的刺耳巨響震動旁人的耳膜。嶽翔的身子倒翻出去,連退了好幾步一下坐倒,但是隨即便爬了起來。而楊山則是被震的摔出去一丈多遠,摔得仰面朝天,虎口破裂,手中的一隻鐵柺已經被生生劈斷了一截。

眾人一陣大譁,楊山遼東大俠的名號在關外是早已闖下來的,那是江湖上響噹噹的高手。今日竟會敗在嶽翔這個後生手裡,胭脂虎在旁一看,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大喝一聲:“弟兄們,併肩子上啊,宰了這個奸細!”

寨丁們人多勢眾,各舉刀槍圍了過來。反觀嶽翔等人,畢麻子等四人面色猶豫,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嶽翔則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適才那一戰讓他消耗的體力實在太過巨大。眼見著對方亂刀逼了過來,卻是無力阻止,正準備咬牙拼命的時候,突然頭頂上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不少人抬起頭看著天空,接著臉色大變。

漫天箭雨帶著死亡的呼嘯從天而降,劈頭蓋臉的砸進了毫無防備的人群之中。寨牆外面發出了鼎沸的人群呼喊。

“韃子又上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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