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南平縣這些地主來說,他們接到蘇澤的邀請,心情是複雜的。
如果不是蘇澤,這會議他們肯定都不會來。
開玩笑,減租減息?減租減息他們吃什麼?
對於地主來說,收入的大頭就是兩個方面,地租和高利貸利息。
地租是佃農給他們上繳的租賃錢,大部分在田畝產出的兩到三成。
這聽起來不算多,實際上和官方號稱的田賦一樣,這其中有很大的出入。
比如地主會要求佃農上繳上等的精糧,精糧的價格往往是次一點糧食數倍,佃戶為了湊足精糧還要去賣糧食買精糧。
再比如說佃農除了租種田地,還需要給地主家打工幹活,這也是一項巨大的負擔。
除了田租之外,就是高利貸的利息,這更是地主盤剝佃戶的手段。
老百姓種田,需要種子,農具,若是風調雨順還好,靠天吃飯的農業總有各種災害,一旦遇到這種時候,農民可能第二年就沒有足夠的種子耕種了。
這時候地主就會給佃戶放高利貸,這些高利貸往往利息極高,還都是利滾利的,透過高利貸盤剝佃戶,讓原本只是僱傭關係的佃戶變成奴役性質的家奴,或者逼迫佃戶賣兒賣女還債,到了民國這幫地主都在玩這套把戲,《白毛女》就是這樣的故事。
但是邀請這些地主的人是蘇澤,因為蘇澤這個名字,這些地主不得不來。
南平縣近些年唯一的舉人,這個唯一的舉人卻是福建的解元,蘇澤是南平縣的驕傲。
蘇澤這些年來,又是著書立作,又是寫戲劇寫醫書,又是辦學又是搞團練。
在長寧衛前的軍營中,整個南平縣的大小地主們齊聚一堂。
“諸位,如今時局維艱,海上有倭寇侵擾,閩北的飛龍軍也已經攻陷汀州。”
說到局勢,地主紛紛皺眉,蘇澤說的確是沒錯,延平府雖然在閩北,但是也和汀州府相鄰,如果飛龍軍繼續北上,延平府就會被威脅。
飛龍軍這種“暴民起義”,向來是地主最厭惡的,張璉喊出的口號雖然沒有均田,但是也有殺劣紳的口號,而且為了籌措軍費,飛龍軍也經常抄家。
普通老百姓自然沒什麼好炒家的,抄家的物件自然就是地主了。
蘇澤提到了飛龍軍,眾人都看向他,誰都知道延平衛靠不住,如果飛龍軍開春之後真的北上,那能倚仗的就只有長寧衛了。
別說飛龍軍的主力了,年前一支“飛龍軍”殺入南平縣,將朝廷的礦坑都攻破了,鎮守太監都不知所蹤,這也讓一些靠近南方的地主顫慄。
蘇澤說道:“我的想法也很簡單,那就給佃戶減租減息,地租不超過朝廷的田稅,利息也不超過單利五分,各位覺得如何?”
這些地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蘇澤這個減租減息的幅度算不上太大,在場有些地主家的地租和地息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多。
有一部分人已經達到了這個標準,那支援的人自然也多了起來。
反正自家不用減息,那為什麼不賣給蘇澤一個面子呢?
這就是聲望高的好處了,當一件事屬於只需要口頭支援就可以的時候,高聲望的人就能輕易的得到支援。
果然,隨著好幾個地主帶頭響應支援,剩餘那些地租弟息距離這個目標不遠的地主,也都跟著舉手表示支援。
場面發生了變化,除了幾個地租和地息特別高的地主,已經有大半的人支援蘇澤了。
躲在人群中的方愛竹,悄悄的將這個時候還沒有舉手支援的地主記錄下來。
蘇澤繼續下籌碼說道:“除了減租減息,為了防備飛龍軍和倭寇,我建議各鄉各村可以成立鄉團,其實養鄉團不需要多少人的。”
“十畝地出一個男丁,甚至二十畝地出一個男丁也行,可以送來長寧衛操練,我們提供武器。一旦遇到飛龍軍或者倭寇,十里八鄉的鄉團就可以集中起來抗敵。”
“鄉團也不需要和敵人正面對抗,只要能抵抗一時,再和我們長寧衛通風報信,扛到長寧衛出兵就行了。”
聽到蘇澤願意保護延平府,剩餘的地主也放棄了抵抗,反正盤剝底下佃戶的方法也多著呢,蘇澤又不是官府,又不能去查賬,自己先答應下來再說。
看到所有人都同意減租減息,蘇澤笑吟吟的留著這幫地主在營地吃了一段飯。
“解元公,這是何物啊?”
一名年輕的地主好奇的看著桌子上的鯨油燈,這是蘇澤在福州那邊的工坊,按照清末煤油燈的樣式定製的。
雖然《天工開物》中已經寫了玻璃的燒製方法,但是因為材料和爐溫不過關的問題,江南地區燒製的玻璃雜質還是很高,純白玻璃的價格依然是奢侈品的價格。
不過有雜質的普通玻璃,價格已經迅速卷下來了,鯨油燈用的就是從江南工坊訂購的雜色玻璃燈罩。
鯨油燈的基座是鐵質的,透過黃銅旋鈕控制燈芯,可以控制油燈的光亮大小。
鯨油加註在基座的油座中,比起蠟燭,這種鯨油燈的好處可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