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上海縣。
在這個時期,松江府已經是江南最繁華的地區之一了。
所謂“蘇松半天下”,但整個松江最發達的縣是華亭縣,也就是後來上海松江區。
而蘇澤眼前的這片黃浦江岸,目前只是一個荒涼的漁村。
誰也想不到後世上海房價最高的地區,現在竟然是這幅蠻荒的樣子。
如今上海縣只是一個小縣城,整個縣的人口加起來還不到兩萬人,以漁業為主,非常的破敗和落後。
蘇澤站在後世稱之為“外灘”的黃浦江邊上,眺望江上往來的船隻,蘇澤轉身對身後的林德陽說道:“我們上海緝私團練所的營地,就建造那裡!”
蘇澤指向的位置,是整個外灘最好的位置,按照蘇澤的記憶,這應該是外灘海關大樓的位置。
不得不說這個地方位置真的好啊,站在這裡就能看到整個黃浦江,在這裡建設碼頭就能控制住整個黃浦江。
跟隨蘇澤而來的團練新兵們都面露苦色,不少人都已經後悔了。
繁華的松江府不待,跟著蘇澤來上海縣這個偏僻的地方受罪。
而且蘇澤直接在縣城外的江邊建造軍營,連上海縣都不進,看到外灘荒涼的樣子,團練新兵們不理解,蘇澤這位團練使看著這塊破地為什麼這麼興奮。
新兵們唉聲嘆氣,可以想見未來一年的生活肯定非常悲慘。
方望海為了支援蘇澤,將鈔關廳最後壓箱底的經費全部撥給了他,帶著從蘇州府募來的二百團練新兵,在外灘上開始碼頭和軍營。
又過了十日,從寧波開來的五艘甬船也抵達了簡易碼頭上。
甬船是一種平底的船,可以在江中和海中航行,按照大明的規格,這是一種一百料以下的小型船隻。
帶領這支船隊的小旗叫做孫海蛟,他原本是駐守在寧波附近衛所的世襲軍戶,現在被胡宗憲整編,然後又被一紙調令派往松江府。
原本孫海蛟聽說能去繁華的松江府當差,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可等到停泊到了這個破碼頭之後,孫海蛟的心就涼了,在這個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怎麼撈錢?
孫海蛟指揮甬船靠岸,見到迎接他的蘇澤,露出一臉不樂意的表情。
這團練使怎麼選了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啊?
孫海蛟當場給蘇澤一個下馬威。
“團練使,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孫海蛟只是一抱拳,接著說道:“團練使,弟兄們從寧波過來舟船辛苦了,請團練使把賞錢先發了吧?”
蘇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身後的林德陽怒目而視。
孫海蛟慢條斯理的說道:“按照咱們浙江官兵的舊例,舵工銀二兩,渡海銀二兩,停埠銀一兩,布花銀一兩,這次我帶來五十個兄弟,我已經給團練使算好了,每人六兩銀子,團練使只要給我三百兩銀子就好了。”
蘇澤冷冷的問道:“這銀子是怎麼算的?”
孫海蛟以為有戲,他立刻掰著手指說道:“好叫團練使知道,出海掌舵是個辛苦活兒,按例出海都是有舵工銀的,而渡海也是危險的,渡海銀也是慣例了。這停船靠岸也是個技術活兒,自然要收停埠銀,至於布花銀,這是討了給弟兄們買新衣的。”
孫海蛟一口氣說完,可是蘇澤這位團練使的表情讓他看不透了。
一般來說,士兵討賞,主官只有兩種反應。
一種是不在乎,直接承諾發錢,反正賞錢也是朝廷的,只要打仗賣力,不少軍官是不在乎發錢的。
另外一種就暴跳如雷,堅決不給的,不過這種事情一般也不會說死,畢竟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再強硬的主官最後都會給點錢,要是鬧出兵變自然是所有人都不好過。
但是蘇澤的表情很淡然,他沒有答應下來,但是也沒有暴跳如雷,而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孫海蛟。
不過孫海蛟也是當了十年兵的老兵油子了,他怎麼能被蘇澤的眼神嚇住。
蘇澤淡淡的說道:“我要是不給呢?”
孫海蛟露出一個獰笑說道:“若是團練使不給,那兄弟們只能打道回府了。”
這一套臨陣討賞,也是大明官兵的常規操作了,只不過蘇澤也沒想到這幫人竟然如此肆無忌憚,竟然開口就是一人六兩銀子,而且威脅不給錢就跑路。
蘇澤的語氣更冷了,他說道:“甬船是胡大人劃撥給我們緝私總團的,你們不能帶走。”
孫海蛟露出猙獰的表情說道:“這船是我們兄弟們吃飯的傢伙,自然要帶走!再說了,留下船你們能玩得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