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嶽死了。
蘇澤屋子裡還有當日在縣學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熊嶽送的茶葉。
蘇澤又想到那一日在縣學宿舍中,眾人談到“返本初之心”的時候,熊嶽直率的說自己讀書的目標是“求功名”時候的樣子。
作為縣學同學,熊嶽是武夷山茶農,算是四人中家境最好的一個了,每次進城也都會給大家帶一些小禮物,讀書也相當的刻苦。
可這樣的人,竟然突然死了。
蘇澤的臉上閃過悲痛的表情,立刻讓林清材坐下,問道:“熊嶽怎麼死的?”
林清材的臉上露出悲憤的表情:“縣衙說是失足落水。”
蘇澤聽到林清材的語氣,就是知道其中還有內情,他追問道:“熊嶽怎麼會失足落水的?”
林清材慢慢說道:“陳兄說,這案子背後還有隱情,熊家提告過,但是被壓了下去。”
蘇澤立刻明白了,也難怪林清材匆匆趕來,他站起來說道:“走,去熊家!”
兩人從長寧衛出發,趕到武夷山下熊家茶園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
葬禮弔唁有正午後不憑弔的忌諱,此時熊家門上扎著白色的白布,門內冷冷清清的,只聽到一陣陣抽泣聲。
蘇澤也顧不得這些忌諱,他正了正衣冠,和林清材一起踏入熊家大門,一眼就看到了靈堂。
怎麼有兩口棺材?
蘇澤和林清材連忙走過去,就看到熊嶽的母親一身孝服,坐在地上一邊哭著一邊燒著紙錢。
陳朝源則穿著賓客的衣服,正在幫著土工做事,看到蘇澤和林清材後立刻迎了上來。
“蘇兄,你終於來了。”
蘇澤和陳朝源行禮,連忙問道:“熊兄到底怎麼了?”
陳朝源指著那個在燒著紙錢的熊岳母親說道:“蘇兄,還是先拜見老夫人吧。”
上一次倭亂還不嚴重的時候,海瑞就說熊岳母親病了,他暫時退學回去照料母親。
蘇澤和陳林二人還買了些補身體的藥,去拜訪了熊嶽,曾經見過他的母親。
沒想到才一個月的時間,熊嶽卻已經死了。
熊嶽的母親頭髮全部都白了,憔悴到不成人型,蘇澤連忙說道:“老夫人,蘇澤來拜一拜熊兄了。”
熊嶽的母親這才轉過臉,看到蘇澤之後她連忙站起來,蘇澤扶住她說道:“老夫人,等我先拜過熊兄再說。”
蘇澤走到棺材前,負責賓客的陳朝源喊道:“唁拜!”
蘇澤按照禮制對棺材行了拜禮,又看到旁邊另外一口棺材上的牌位上寫著“先夫熊公茂誠公之靈”,心中又是一驚。
等對著兩口棺材弔唁完畢,蘇澤走到熊岳母親面前問道:
“老夫人,熊公他?”
蘇澤問的熊公自然是熊嶽的父親,熊嶽還沒有娶親,剛剛那一口棺材上的“先夫”自然是熊老夫人立的。
熊嶽的母親眼淚流下來道:“嶽兒死後,他爹也受了刺激,縣衙打不成官司,將屍身拉回來後,他爹給嶽兒請好了土公法事,安排好嶽兒後事就服藥走了。”
林清材連忙說道:“老夫人節哀。”
蘇澤看著靈堂上兩口棺材,熊家原本還算是小康的家庭,竟然父子相繼而亡,請林清材說案子還有隱情,蘇澤從中感覺到了不平的氣息。
蘇澤拱手說道:“老夫人,縣衙打官司?”
熊嶽的母親拉著蘇澤的手說道:“蘇相公,嶽兒在縣學讀書的時候經常提到您,說您是有本事的讀書人!”
說完這些,熊母從身上掏出一張訟書,遞給蘇澤說道:“這是嶽兒死後,他爹請縣城裡訟師寫的訟書。”
蘇澤接過來,訟書就是向衙門起訴的起訴書,上面寫了起訴的原因,蘇澤很快看到這份訟書是狀告縣衙一家賭坊的。
飛虎賭坊?
蘇澤並沒有聽熊嶽說過這家賭坊,也不曾聽說熊嶽有賭博的惡習啊?
訟書上的內容很清楚,熊嶽在十月二日下午去飛虎賭坊找賭坊理論,但是當天就沒有出飛虎賭坊,第二天日出之後,熊嶽的屍體出現在閩江支流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