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晦暗。
黑荒山谷裡滿地狼藉。
碎石黃泥肆意鋪張,枯樹野草混雜其間。
山墳被‘李奇鬼骨手臂’破開以後,那座鎮封想魔的許多陵墓磚石也被泥石裹挾著,翻騰出了地表。
周昌在黃泥濁流間橫陳的一塊塊山石上跳躍騰挪,逐漸接近了倒塌山墳中央、鬼骨手臂回縮以後,遺留下來的那口幽深洞穴。
他一路而來,也看到了被翻騰出體表的鬼墳墓道石上描繪的壁畫:
那些碎裂的墓道石上,大都勾畫著一隻只雪白的梭形紙船。
梭形船兒,與周昌等人先前躲藏的‘瘟喪神陵墓‘甬道四壁上的筆畫,根本如出一轍。
但‘瘟喪神陵墓’甬道四壁上的紙船規模,比當下‘鬼墳陵墓’石壁上勾畫的這些紙船規模要小很多。
黑荒山墳內有兩座陵墓。
一為瘟喪神墓。
一即鬼骨、遺忘詭所處的鬼墳。
兩處墳墓間的壁畫如出一轍,石壁上都畫滿了一道道或大或小的紙船。
如今,
這些承載紙船的石壁在泥土濁流中星散而開,又隱隱圍繞著山墳中央的那口幽深洞穴。
一眼看去,便好似所有的'紙船'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逐漸駛入最中央的幽深洞穴之內。
'紙船'究竟象徵著甚麼周昌聯想起民間每逢佳節常有的'放河燈'習俗。
'放河燈'是為了寄託對死去親人的悼念,眼下墓道筆畫上的這些‘紙船’會不會也是一樣道理而且,‘放河燈’又有驅逐厄運,將厄運隨河燈一起放逐而去的意義…
當下的這些紙船,或許指的是將瘟疫送走周昌愈想愈覺得當下陵墓石壁上勾畫的這些紙船,大抵就是這般涵義。
只是,而今所有象徵‘瘟疫’的紙船被泥石流裹挾著,從四面八方匯向最中央的幽深洞穴,如此反而更像是‘瘟疫’從此方漫灌進入彼方陰礦礦區了。
眾人彙集在那口幽深洞穴周遭,或站或蹲。
肆虐於黑荒山內外的三瘟氣,如今被李奇鬼骨一朝收攝而空。
籠罩山谷的瘟疫饗氣消散而去,也就顯出了蒼穹中央的那一道彎彎月牙。
月牙在暗雲間若隱若現。
微弱月光傾落洞穴之中,非但沒有將洞穴之內的情形照映出來,反而映襯得那口洞穴越發深邃且詭異。
在地下封閉不知多少歲月醞釀出的腐朽氣味,此時順著隱約的風,不斷往上漂泛。
崔哀盯著那口洞穴看了許久,在周昌將目光投向他的時候,才遲疑著道:“李奇鬼骨消化了瘟肉粽,它已經走遠了我身上悲瘟氣的源流就是李奇肉身,所以能對它的存在有所感應。
它此時已不在我的感知裡。”
說著話,慘白臉的崔哀垂頭看向自己腳下。
腳下那灘黑水中,亦沒有了化作他兒子模樣的‘遺忘詭’:“那頭想魔,也不知為何不再盯著我了…”
周昌聞聲,轉臉看向楊瑞。
楊瑞懷中抱著‘瘟喪神’的神位。
神位上,那以血墨描出的字跡筆畫仍舊豔紅,沒有褪色。
看著那道神位,周昌便明白了為何‘遺忘詭'會忽然從崔哀身上脫離。
瘟喪神的力量並未隨著山墳倒塌而消失。
它仍在庇護一定範圍內的生靈,使其免於被三瘟氣、遺忘詭侵襲。
“瘟喪神的塑像是保不住了。”楊瑞見周昌目光投向自己,於是抱著懷中的牌位,向周昌說道,“我們沒辦法把那般高的塑像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