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沿的婦人對周昌怒目相視,仍在斥責他突闖私宅的行徑。
而周昌看了床沿端坐的婦人一眼,便挪開目光,繼續打量著這間房屋裡的陳設。
他看到木桌上擺著一道牌位,將牌位上遮著的黑布拿去,便顯出牌位上的字跡:亡夫…之靈位。
牌位上的人名只有混沌模糊的字跡。
那一筆一劃在逐漸變得清晰。
婦人這時候似也生出了甚麼感應一樣,伸著脖子朝窗洞外看。
周昌心頭所感,垂目看了一眼腕上的運動手錶。
手錶螢幕裡顯示,他自身‘悲瘟’、‘春瘟’的抗體此時增加得更快。
攜帶‘悲瘟’的崔哀,今下應在持續向周昌這邊接近。
窗洞外的無花果村,仍是滿目荒蕪、殘垣斷壁的景象。
外面空無一人。
但婦人卻好似從窗洞外看到了歸來的丈夫一樣,她面露喜色,轉回頭,又嚴厲地盯住周昌,斥責道:“我男人就要回來了!
你再不走,就必定要遭殃!”
“崔哀在哪兒呢”周昌相信這個婦人所說的話,並不只是為了嚇唬自己。
但他往窗外去瞅,確實沒有看到崔哀的影蹤。
然而,婦人好似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此時訓斥過周昌之後,這戴著頭巾的婦人就垂下頭,伸著腳兒趿拉起地上的一雙布鞋。
她踩著布鞋,眉眼間滿是明媚春光,喜滋滋地從周昌身旁走過,臨近了屋門口。
婦人拉開門栓。
一陣雨聲頓時湧入屋子裡。
“譁…”
這時候,周昌也看到窗洞外一成不變的荒蕪景象裡,霎時間下起了一陣黑漆漆的雨水。
雨水中,面龐白得發光、穿得一身漆黑的崔哀默默站立著。
他眼神悲傷地看著屋門口朝他揮手的婦人:“夫人,你早已經死了…
你已經死了啊,夫人…”
隨著崔哀開口出聲,房屋裡似乎翻騰著一股潮溼的水汽。
被打整得簡樸而整潔的房屋中,湧出一股黴臭味。
桌椅開始腐朽倒塌,床榻變得破敗不堪,生滿蛀蟲。
頂上的房梁、椽子都搖搖晃晃起來。
———息間變得整潔簡樸,好似常年有人居住搭理的房屋,又隨著崔哀幾句話,開始變回原來那副破舊腐朽的模樣了!
連同桌上擺著的那道牌位上,‘崔哀’的名字正在逐漸模糊。
周昌自身已有極強的‘春瘟抗體’,是以他當下走入這寡婦村任一間屋室內,所遇見的‘春瘟鬼’,也必然不會將他視作可以感染春瘟的目標。
所以屋子裡的春瘟鬼,會對周昌連連呵斥,而不是將周昌視作自己的丈夫。
而‘崔哀’卻與周昌不同。
他一踏入這寡婦村裡,就被此間的眾多寡婦、眾多‘春瘟鬼’全盯上了!
崔哀臨近這間房屋,房屋中的鬼,也就將他當作了自己男人!
“譁!”
任憑黑雨滂沱!
雨水中,仍有密密匝匝的紅線從四面八方的破落房屋中延伸出來,纏繞在了崔哀身上。
每一根疫氣紅線的另一端,都牽引著一個春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