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知道自己中了蠱?”
周昌皺眉看著地上腔子翻騰在外、血淋淋的驢車伕,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
眾人聞聲面面相覷。
“這個人去過湘西,接觸過甚麼蠱術麼?
假若他不曾去過那些地方,不至於在第一時間就往苗人、蠱術的方向聯想。”周昌緩緩說道,“一定是有某個誘因,先在他心底栽種下了與蠱術有關的東西。”
那具苗女屍仍在不遠處靜靜站立,陽光傾照在屍體之上。
屍身上的各種金屬配飾緩緩鏽蝕,穿在屍身上的那一身青黑色挑染衣裳,也逐漸褪色。
被衣裳包裹著的苗女屍,此刻漸變得青黑,開始腐爛。
今時不同於周昌從前所處的那個時代,人們日常接觸種種資訊,所謂‘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而今下哪怕穿著苗人衣裳的女屍當面,人們也多辨識不出其身份,大多將其當成迥異於漢人的蠻夷。
像驢車伕這般,一下子就道出了‘苗人’、‘蠱毒’這種言辭的,確真少見。
是以周昌忽有此問,倒叫眾人紛紛反應了過來。
幾個與驢車伕相熟的人跟著說道:
“我們是跑川陝道的行腳商,從來沒有去過湘西那邊。”
“鐵三兒和我們一樣,他不該去過湘西,苗人我們都沒見過,更不提那些蠱術了。”
“這個鐵三兒,突然提到蠱術,還真奇了怪了……”
“他難道早就知道自己中了蠱?
可他知道自己中了蠱,又為什麼不趕快跟我們說,我們好趕緊幫忙救他?”
……
這幾個行腳商正七嘴八舌地言語著,人群陡又喧譁起來。
“化了,化了!”
“太臭了!”
“嘔!”
人們紛紛叫嚷之際,一陣風從周昌身畔飄轉而過,周昌跟著嗅到了一股濃烈的屍臭!
他一抬眼,就看到那具苗女屍,此時身上的銀飾、衣裳,連同其屍身,都一齊融化成了黑綠色若脂膏般的液體,那灘液體徐徐滲透進土壤之中,只留下淺淡的痕跡。
有人嗅到那般屍臭,禁不住連連乾嘔——
但他們也僅僅只是乾嘔了幾下,便趕緊捂著口鼻後退,並沒有如驢車伕一般把自己的內臟腸子都嘔吐出來,甚至把腔子都嘔得翻轉在外。
“屍臭的氣味確實強烈而刺激,令人聞之作嘔。
但當下這股屍臭如此濃烈,其下似乎隱隱壓藏著另一種氣味。”
周昌仔細分辨著那隨著苗女屍汁淡去的腐臭,從屍臭氣味裡,隱隱分辨出了另一種微微酸餿、更難以形容的味道。
他內心倒沒甚麼忌諱。
若所謂‘蠱蟲’,是透過那具苗女屍傳播,那不論是苗女屍散發出的屍臭、與屍體直接或間接的接觸,周昌今下都已經有了。
此時再想著預防、隔離也沒用處。
不如儘快找到驢車伕死亡的‘根因’,或能從中窺得不腐屍今下究竟變成了個甚麼事物。
周昌重又垂下眼簾,在驢車伕慘烈的屍身旁蹲了下去。
那幾個與驢車伕相熟的貨商,亦稱驢車伕從未去過湘西之地,更不曾與蠱術有過任何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