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洞外陰風呼號,天光黯藍。
窗洞子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周昌盤腿坐在一張堆積著各種衣物、被褥的大床上,床前的地面上,到處散落著殘肢斷體。
那些屬於人的血肉屍塊上,遍佈利齒撕咬的痕跡,卻都被扒去了皮層。
屍塊四周,鮮血已經乾涸發黑。
空氣裡,猶然存留濃郁血腥味,其中夾雜著隱隱的腐臭之氣。
——當下周昌所在的地方,就是‘錢朝東’的居所。
錢朝東為犬詭所殺。
周昌與白秀娥踏足此間,發現這裡更是犬詭的老巢,它時常扮作錢朝東的模樣,外出去‘找食兒’,找到食物了之後,便用銀錢將人騙回家中,從背後掏出活人的血肉骨骼,直至將人掏成一張薄薄的皮,披在自己身上。
而今,犬詭已被周昌所殺。
但它遺留下來的殺人痕跡,卻依舊留在此處,散發著慘烈的氣息。
白秀娥站在這間堂屋裡,都臉色微白,緊抿著嘴,屏著呼吸,不願多吸一縷此間流轉的空氣。
“今下得過去有一二刻時間了吧?”
周昌低聲言語著。
白秀娥聽到他的問話,仔細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也差不多了。”
“寫龍寺三僧的腳力不慢,他們今時應該已在附近徘徊了。”周昌目光看向窗洞外,他的眼裡只有黑漆漆一片的世界,但白秀娥與他的念絲交結著,早已散播出這座屋院之外。
——僅憑他自己的力量,卻不可能做到把念絲往外釋放出這般的遠。
如此,屋院外頭的情景,也在周昌與白秀娥的感應之中。
兩人都暫未察覺到寫龍寺三僧臨近此處。
周昌拿出了一柄銀光閃閃的短刀,這柄短刀還是從錢朝東家中搜集所得。
他先前已仔細將短刀洗淨,並在火上炙烤過一回。
“假若我剜眼之時,忍不住痛,還請白姑娘以藕絲封住我的嘴。”周昌向白秀娥囑咐道,他怕自己到時候劇痛之下,心神分散,根本無法做到再自主操縱念絲,所以提前請了白秀娥來幫忙。
白秀娥看著黑暗裡端坐的青年人,紅著眼圈點了點頭:“……好。”
周昌隨即握緊了匕首,將之抵近自己的左眼——
刃尖在他視野裡慢慢擴大,銀閃閃的刀鋒好似散發著一陣陣寒氣,讓他渾身都顫慄了起來。
他自身求生的本能都在此刻被激發了出來,禁不住想要鬆開手中匕首!
剜眼於周昌而言,不只是剜去皮囊上的這隻眼珠而已!
更會傷及他蓮胎之中萌生的‘肝竅芽胚’,從此以後,他便只能是個肝臟大損、只剩獨眼的殘缺之人了!
但他此時也別無他法!
白秀娥不忍再看周昌,她別過了頭去。
在她側方臉頰之上,白瑪的面容悄然浮現。
她陡見到以匕首抵近眼珠的周昌,也嚇得忍不住閉上了眼——
下一刻,周昌長吸一口涼氣,手中匕首猛然扎進了眼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