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來回許久,那些小事都躍然於紙上,好似她如何寫都寫不出個心滿意足。光陰在飛速後退,是三四年的時間凝聚成一瞬,要她在方寸間定一個生死存亡。
宮裡頭沈元州已在辭行,戰事既起,他無法等到明日。魏塱面色陰沉,不知是憂心何處。安城外喊殺聲震天,魯文安遣人一日三巡,唯恐平城也要起戰。
而薛凌手頭那碗茶,一直沒涼過。
晚間逸白遞訊息來,說是沈元州已出了城。他看薛凌眼眶微紅,關心問是何事。薛凌道不妨,輕手將紙張推給他道:“既然人走了,那就說我們的事兒吧。”
逸白垂頭看,上頭是寫的是:國江商蘇。他看薛凌,目光了然。
薛凌道:“我昨日問過,江玉楓說他與瑞王手上,有千餘人眾。十五當晚,會以黃家亂軍的名義,冒充御林衛殺入各王府。
我要霍家姑娘的人馬與其隨行,事成之後,不留活口。”
她笑:“總得死一批人,才能說明御林衛已經平反。”
“小姐.....”
薛凌打斷道:“我不與你一處,我要先去黃家,再往江府。你挑些信得過的,一二十人左右與我,今日就先將人叫過來。
到時你駙馬府裡瞧著,我會讓永樂公主邀蘇姈如去駙馬府上。黃承宣是黃家的人,御林衛本該去捉拿他,急中生亂,蘇姈如該命喪當場。如若不然,回程遇上叛軍,也是可行的。”
“那....黃大人......”
“就依霍家姑娘的,亂臣賊子,就地格殺便是,判什麼判啊。”
逸白一挺身,直視薛凌,重重答道:“是。”
殺意,是可以具象的東西。網撒了這麼久,該收了。人在下餌時,總是笑意迎人,等操刀欲宰魚那一刻,神驚鬼怕。
薛凌又拿了一張紙出來,遞給逸白道:“送到魏塱面前去,沒別的了,你下去備著吧。”
逸白接了東西離開,直出了門才看上頭內容,正是黃靖愢的手稿:和氏之璧,焉得獨耀於郢握,夜光之珠,何得專玩於隨掌?天下之寶,當與共之。
聽聞魏塱年幼時常往外祖家小住,想必對他舅舅的筆跡應該熟悉的很。
她甚少與人議事,開口之前覺得千難萬難,實際上,不過三言兩語而已。一旦告知了逸白,宛如開弓,再無回頭箭。
筆上墨還未乾,再寫個江字,無比順手。再往下,格子裡是那半枚真的兵符。左右探聽一陣無旁人,薛凌才彎了身子。
縫隙處纏了髮絲,用墨塗過。只要一開抽屜,必斷無疑。現兒個還在,說明沒人動過。捏到手上還是一樣的冰涼入骨,不管這屋裡的炭火如何旺,這東西,好像從來沒暖鍋。
如果十五日一切順利,李敬思就算徹底佔到了自己這邊。黃靖愢一死,黃家必定要生亂。
內有舉兵,外有胡患,看當今皇帝能平哪一頭。自己又有兵符在手,錢糧不缺,宮裡還有個霍雲婉坐陣。到時候,她要光明正大舉兵,以薛凌的名字殺進金鑾殿去。
這個天下,換個人坐莊,料來還是一眾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