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壓著的情緒,一直壓著還好,這才撕了個小口,倒是雪娘子自己哭了出來。不等惜芳站起,又連問了兩句:“她們皆說是從你這聽著的,你不要瞞我,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說完又捂著眼轉向一邊不看惜芳,大抵想擺出些娘娘的架子。可這倨傲做派,她維持的並不長久。惜芳嚶嚶哭了兩聲還沒開口,雪娘子又轉回身來哽咽道:“他們說你也將來也落不了好,為何還要暗地裡害我,是誰要害我?”
惜芳連連擺手,起身跑往殿外像是左右看了無人,輕聲將門掩上,再跑回來,擦乾淨了淚水瞧著雪娘子道:“奴婢什麼時候害過娘子,奴婢瞧著娘子從皇后處出來的。皇后拿娘子當親妹妹一般,就為著皇后,奴婢也從沒怠慢過娘子。”
雪娘子握著惜芳的手搶白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我說的不是你,我只是嚇壞了。我只想知道皇上為什麼再也不來了,他必定是有原因的,他不來,我左右都不安穩。我去求見,卻又被攔下來,怎麼會?他們以前從不攔我。”
連日裡的心酸擔憂都找著了宣洩口,聯想進皇宮裡的種種,確然只有皇后霍雲婉一人曾護過自己。就算那次跌了鳳釵都是小懲大誡,旁人說幸好是在長春宮,換個其他貴人,早給打死了了事。
她恐惜芳覺得自己忘了舊情,又道:“我也想去看皇后姐姐,你知道的,我去過,可他們都不讓我見,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雪娘子語速漸快,她生來過的落魄,卻極是安穩,梅香甚至少許她拋頭露面,人都沒見過幾個,怎能不安穩。
直到梅香撒手人寰,大半年時光彷彿過了大半生。先是被人擄了要賣,又被好心的蘇家救去,接著又進了宮,一朝就上了龍床。
恩寵正盛時如黃粱夢醒,皇帝再沒來過。倒是沒少叫太監來賞賜送禮說安胎,可人沒來,那些死物有個什麼用?
她倒忘了,當初正是被蘇家用的那些死物迷了眼,才求著蘇夫人將自己送進宮。而今堆成山的死物唾手可得,又心心念唸的惦記起有情郎。當然也不見得全然是有情郎,而是那個有情郎能給予她更多的死物。
沒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所以她這會焦急,誠然是恐懼作祟,根本處,還是慾望難了,她總不能再回到長春宮裡當個灑掃宮人,更不能回到那條小河邊去住著漏雨的破屋吧。
惜芳止住了雪娘子,猶豫再三道:“娘子真的想知道?”
那神色,是心疼裡帶著不忍,雪娘子瞧來卻是眉毛絲裡都透著誘惑。這種問話,她好似曾經歷過。
是蘇夫人問:“雪兒當真想去?”
她想去,她想知道。
惜芳再沒瞞著,而是輕手將雪娘子扶著整個人坐回床上,又拿了個軟枕給她靠著,道:“奴婢本不想與娘子說這些,如此娘子也能清清靜靜等小皇子落地,下半輩子也就有了依靠,不像奴婢.....”
說著淚水又到了腮邊,她拿帕子拭去,跟想通了一般,強顏笑著,畫風一轉道:“罷了,皇后既把奴婢指給了娘子,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娘子既然想知道,我就不瞞著。”
“娘子可還記得,那次您出宮.....遇刺?”
即使此事後讓雪娘子名聲更甚,但在瑤光殿裡一向忌諱人說起,惜芳問的勉強,雪娘子也只是略點了下頭。
網從這一句話開始往中間收。
“陛下從未愛過皇后,娘子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表象罷了。不僅不愛,陛下還對皇后厭惡已久。可惜這些年郎情妾意,皇后也是霍家獲罪之後才知道枕邊人同床異夢。
娘子是長春宮裡出來的人,陛下又怎會真心待你?他納了你,全是為了對付霍家。那次出宮遇刺,其實就是陛下將娘子行蹤透露給人,又騙了霍統領到場。意欲何為,我是個下人,說不清楚。可娘子想想,還有誰知道娘子出宮呢。”
雪娘子打了個冷顫,不自覺將錦被抱的緊了些。
惜芳手指點到雪娘子肚子上,半晌輕輕拿開。又道:“欲加之罪,早就該落到霍家身上。但是皇后娘娘三年未有身孕,陛下登基之時權柄也不穩。
如今他再不需要霍家,恰巧娘子你又出現在了長春宮。娘子進宮也有半年,可仔細想想,有哪位貴人能得專寵數月,娘子覺得是得了陛下真心麼。
陛下.....只是想要個孩子而已。
且這個孩子,得是長春宮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