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驟然傳出一聲嚎哭,又迅速停止,恢復死一般的安靜。
繼續飛斧,當練功。
當初精心選擇的門扇,厚重結實,嚴絲合縫。
慢慢兒的摧毀,宛如慢慢兒消融心中的塊壘。
李華練武的時候是最認真的,一招一式從不含糊從不將就。
門閂的上方,破開了兩個橢圓形的窟窿。
身後,傳來奔跑的聲音和石頭跟小寶急切的呼喚:“師父,師父——”
他們的身後,遠遠地還墜著十幾個人影。
李華伸出了一隻手臂,手掌立起,兩個徒弟停在地洞沿兒上。
這是她一個人的仇恨。
一個人的經驗和教訓。
對待能眼睜睜看著親生閨女被換成兩腳羊給猥瑣男人先女幹後殺進鍋蒸煮的一位母親,不應該心存任何幻想。
讓世界恢復成她沒來時的樣子吧,還給劉氏本來的貧窮與窩囊。
木門千瘡百孔,榫卯結構的門軸也破碎,“哐當”,拍起一地土塵。
一團火焰在土塵中回身,擺手:“你倆來,把牛車牽走!後院的活物,統統——”
到底是自家徒弟,服從命令已是習慣。
即便,正把黃牛從牛棚裡往外牽的時候,劉氏終於不在屋裡裝死了,跑出來攔阻:“這是我虎頭的牛!虎頭的車!”
李華笑吟吟看向跟在劉氏身後的李強,虎頭才是他的名字。
“這是你的牛嗎?”
李強又哭起來,他還是個寶寶呢,過了年,六歲的寶寶。
“姐——娘——”
兒子哭了,當孃的自然心如刀絞。古往今來多少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懷念母親的文章是男人用心頭血吟就,因為,母愛太深了太偉大了,只要有需要,多少母親肯為了兒子割腎賣血丟命,義無反顧。
當然,如果這位母親兒女雙全,另當別論。
你可能聽說過為了救兒子逼閨女割腎的,你聽說過為了救閨女逼兒子的嗎?
劉氏狠狠推搡了石頭一把,又跑去抱起兒子。
石頭沒還手,但是動作不停,照常把牛車套上,把牛往外趕。
小寶在後院追雞,聲音亂糟糟。
為母則強啊!劉氏不再畏畏縮縮,抱著兒子厲聲問道:“李華你想幹什麼?你把李麗整哪兒去了?”
李強也在哭叫:“二姐——”
李華還是笑吟吟的只看著李強,這小子臉蛋上已經長足了肉,有向小寶發展的傾向。
“你二姐,不在了,不會回來了。”
李強的哭聲更響亮,打著挺兒。
劉氏的身子晃了幾晃,臉色更頹敗,抱緊了兒子,眼淚也如落雨般,好悲傷啊!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總要比對路人更疼些。
他們的理解,自然是李麗死了。
石頭也紅了眼睛,安必孝沒給他們任何解釋,只說李華揹著只剩一口氣的李麗半夜進山,出來時只一人。
石頭牽緊了牛韁繩,車輪碾壓上了破損的院門,發出“咯噔咯噔”的響聲。
劉氏隔著淚雨看向李華,李華還在笑,一身紅衣鮮豔刺眼。
她向來是只怕李華板臉拔斧頭,不怕李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