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又與黑白無常攀談一陣,才覺時日不早。 酈姬亦是風行雷厲之輩,秦淵生恐耽擱下去,惹得她的如意算盤,她一念之下怕就要催動自家體內的禁制了。秦淵可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俯視點將臺下萬名修羅,將手中令旗一揮,便引動冥氣飛逝。底下修羅虎軀一震,戾氣盡顯。低吼陣陣,利爪錚錚,大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
秦淵心中駭人,念想道:“這些修羅果然是隻憑令旗調令,若是放到凡人間,比起那些死士不知要恐怖多少倍?”
他亦不多想,問了黑白無常如何前去銅柱地獄,便揮旗而動,率領著浩浩蕩蕩的大軍殺將而去。
黑白無常卻是心中打鼓,湊到秦淵面前道:“尊者大人這是要去銅柱地獄?”
秦淵雖是允他二人兄弟相稱,但黑白無常卻是改不了口。他也不多計較,只問道:“二位哥哥,此行有何不妥,但請言明。”
黑白無常互使眼色道:“銅柱地獄,此刻已被孽鏡冥君與冰山冥君佔據,若大人如此殺將過去,未免過於唐突。”
他二人見秦淵不語,便又說道:“酈姬娘娘命我等前去鎮壓叛亂,我等本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區區一萬修羅,在這茫茫冥域裡怕是如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生死小事,但辱沒了冥王大人的威名,便是我等的死罪了。”
秦淵聽罷已是明瞭黑白無常心中所想,便問道:“那依二位該如何行事?”
黑白無常見秦淵果真親善,便道:“我等只需打著旗號到那無人據守之處,裝模作樣一陣,便可回去覆命。即便日後冥王大人問起,也無從可查。現在冥域風起雲湧,哪裡知道今日的局勢能否維持到明日。今日還在冥王掌控下的疆域,哪裡知道到了明天是不是就落入到某位冥君手中。”
秦淵卻是笑道:“二位哥哥費心了。只是此行我意已決,二位哥哥也無需多慮。有我坐陣,擔保二位哥哥性命無憂。來日,冥王論功行賞,二位哥哥也免不了一場富貴。”
黑白無常見秦淵不從,便不再多語。他二人生怕言語不慎,惹怒了秦淵,難保他不會一怒之下將他們殺之。雖然秦淵此刻與他們稱兄道弟,但他們久居人臣,早就將察言觀色的本事磨練到了極致。秦淵既然執意前往銅柱地獄,他們若再三阻攔,怕是也不會落得好下場。何況秦淵已對他二人許諾,可保他們平安無事。他們雖是不知秦淵的道行如何,但冥王大人欽點的尊者,法力自然也不會弱到哪裡。他思前想後,隨即道明自家決心,便指引著秦淵向那銅柱地獄而去。
冥域十八層地獄,卻並非空間上的疊砌,而是隻時間上的累進。十八層地獄同處一處空間,但區內卻遵循著不同的時間法則。好似第一層拔舌地獄,其內三千七百五十年,外界才只一年而已。而第二層剪刀地獄卻是要延長至二十餘倍。每一層地獄之間,由時空裂隙分割,若無冥君應允,便是難以逾越。
秦淵一路與黑白無常談論起地獄之事,方才知曉那駭人聽聞的種種酷刑。而最為令人心悸的,卻是那沒有盡頭的煎熬。世人若是生前作惡,死後落入地獄,即便是第一層地獄,也要受盡三千七百五十年的酷刑,放可轉入輪迴之道。倘若大奸大惡之人,被打入第十八層刀鋸地獄,便是要經受上百億年的煎熬。秦淵一陣驚愕,好在自家已是步入虛境,不需再去經歷輪迴之苦。即便此刻他不幸殞命,也只是化為混沌的世界本源,冥域已是無法將他招來。
秦淵領著大軍,在黑白無常指引下,穿越一道道時空裂隙,直撲銅柱地獄而去。卻見無數的黑氣在時空裂隙裡蔓延,陰風赫赫,卻是凝重無比。秦淵穿行其內,好似身負五嶽,異常艱辛。
黑白無常伴在左右,不時御起法力將那團團黑氣驅散,方才開闢出一條道路。
秦淵見他二人所使手法奇異,每每結出一道手印,默唸口訣,那橫貫四處的黑氣便識趣般避讓。秦淵不禁念道:“這時空裂隙甚為詭異,也不知那黑氣是什麼東西。但絕不好惹。他二人使得這一手法決,倒是可以剋制。我為何不向他們索取,也方便日後行事。”
他看向黑白無常,突然嘆息一聲,神色略顯失望。黑白無常不知所故,忙問道:“大人這是怎麼了?可是我等伺候不周,惹得大人失望了。”
秦淵搖頭道:“我一腔熱血,原本想為冥王大人建立功勳,替他分憂。卻是不知,原來也是個不被重用之徒,想必早就被冥王大人放棄了。”
黑白無常不明白秦淵為何突然如此的傷懷,便問道:“大人貴為尊者,怎麼說不被重用。我二人在冥域中也不知廝混了多少歲月,卻是真真實實的不被重用。”
秦淵看向他二人,又是嘆息一聲道:“二位哥哥有所不知,倘若真如哥哥這般的清閒逍遙,我也就心滿意足,不去爭取了。只是冥王大人一面封我為尊者,卻是又提防著我。令我好不自在,這才嘆息。”
黑白無常本就不受待見,此刻見秦淵如此說道,大有簌簌而下的傷情,便又說道:“大人若是信得過小人,可與我倆說道說道,也可洩去了心頭積憤。”
秦淵深吸一口氣,看向那茫茫黑氣道:“其實也非大事。只是看到二位哥哥運用法力驅趕那些黑氣,這才想到自家連這等法力都未能得到傳授,這才心生傷感。”
黑白無常隨即瞭然,他二人所使法術,卻是在冥域中行走必備,若是少了這等法術,便如被人束住了手腳,哪裡也去不得了。他二人相視一陣,當即說道:“大人卻是為此煩惱。這法術雖是保密,但絕非不能相授之物,想必定是冥王大人疏忽,這才沒有傳授與您。我二人雖是不才,但卻是可以傾囊相授。”
秦淵大喜,他兜如此一個圈子,便是要學得這門法術,日後即便是逃生,也是用得著的。他忙對著黑白無常拜了拜道:“二位哥哥果然仁義,小弟這就拜謝了。”
黑白無常哪裡敢受秦淵一拜,忙扶住秦淵道:“這等小事,不足掛齒,大人莫要折煞小人了。”
他二人也不遲疑,只將那法術的奧妙說與秦淵知曉。秦淵於道法上遠遠高於黑白無常,故而一聽便知道了那法術的原委。原來那橫亙時空裂隙的黑氣,卻是冥域未成形前的混沌之氣。這些混沌之氣也不知是因何緣故,竟是沒有演變成真正的世界,只散落在了冥域四處,形成一道道時空裂隙,將偌大的冥域四分五裂,化為二十塊區域。也不知歷經了多少萬年,這些混沌之氣日夜汲取冥域氣息,竟是生出了靈識,變得陰冷兇殘,強橫霸道。不管何人若想透過時空裂隙,這混沌之氣必入黑蛟襲來,將之撕裂。直到冥王看穿它的本源,推演出一道法術,這才可以肆意行走於冥域四處。
秦淵演練了一番那法術,便聽虛空之中,隱隱回應不絕於耳,像是無數的生靈在耳旁低語。秦淵結出一記手印,朝著茫茫裂隙打出,那潛伏在四周的混沌黑蛟隨即旋走,不願再與秦淵糾纏。秦淵只覺這法術詭異,恰似運轉之中一絲氣息暗自遊走,不知遁到了何處,但一時卻難以明瞭。他也不費心去想,只假意與黑白無常探討一陣,便不多言。
時空飛遁,雖是靠著法術驅散了那攔路黑蛟,卻並非輕鬆。好在修羅都是血水淬體,不知要比精鋼還要堅韌多少倍,這才不至於被其內的重負撕裂。如此飛遁數日,才見前方火光熠熠,絕然不同原先的混沌昏暗。
黑白無常見狀,忙指著那火光之處道:“大人請看,前方就要到銅柱地獄了。”
秦淵暗歎一聲,在空間裂隙中飛遁數日,確不是愜意之事。他嘴角一揚,笑道:“我兄弟三人便轟轟烈烈幹上一場。”
黑白無常地位低微,哪裡受到過如此的禮遇,不禁氣血沸騰,大聲喝道:“定不使大人失望。”
他二人一喝之下,大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氣概,但轉念一想卻又猶豫不絕。銅柱地獄此刻由孽鏡冥君、冰山冥君共同執掌,饒是他二人有秦淵撐腰,士氣也不免弱了一籌,畏手畏腳起來。
秦淵卻是毫不在意,他也不顧黑白無常,只將手中旌旗一揮,便領著茫茫大軍向著那火光衝去。
黑白無常微微一滯,卻是隨後跟上。這浩蕩軍隊衝殺到火光近處,卻是被一道屏障擋住去路。那屏障宛如陡然形成,只將外界事物皆盡排斥於銅柱地獄之外。秦淵雙目微凝,將自家法力輻散開來,便是一擊戳破了那道屏障。
“轟”的一聲,那屏障裂開,便有無數陰魂想要遁飛出來。秦淵也不顧那些逃逸的魂魄,只將身軀一落,便覺原本的重負皆然逝去。
“這便是銅柱地獄!”秦淵嘆了一聲,卻見那些妄圖逃逸的陰魂,只被一道暗光掠過,就被再次攝回。而那暗光四處一舞,生怕有著漏網之魚,待得它確定已經遊魂皆盡收攏,才一竄遁入到遠處的一片火光中。
秦淵放眼看去,這才發覺,原本看到的火光皆是從遠處傳來。這地獄不似他處,一眼望去,沒有絲毫的人煙,只剩下厲鬼哀嚎,心悸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