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捧著一杯茶,呆愣著坐了好長時間。向媽媽知曉陸老夫人的習慣,只要是有事情想不通,亦或是有事情很難下決斷之時,她便會如此。
以是她將福榮閣中的丫頭們都趕了出去,不讓其他的人打擾到陸老夫人。
但畢竟是老了,手中的茶盞涼透之時,陸老夫人終是沉沉嘆了口氣。
“阿柔。”她張張嘴,嗓子眼有些沙啞,渾濁的眼睛慢慢地轉向向媽媽。
“老夫人。”向媽媽上前,一隻手攙扶著陸老夫人,另一隻手接過那已經涼透的茶,柔聲說道:“奴婢再給您沏上一杯茶吧,這天涼了。”
沒有等陸老夫人回答,向媽媽轉手接過那茶杯,而後從小爐上拎起水壺,反手從小几上找出茶包和透亮的杯子,過濾,洗茶,而後在嫋嫋茶霧升起之時,那茶的清香便瀰漫在整間屋子中了。
“阿柔。”陸老夫人捧著那茶,又低低喚了一聲。
向媽媽就著陸老夫人的手腕,將那茶又往前送了送,“奴婢都明白的。”
此話一出,陸老夫人滿腔的猶豫和悲傷似乎突然找到一個發洩口一般,一滴渾濁的淚滴落在茶杯沿上,忽而滑落,便不見了蹤影。
“阿柔,你知道嗎,就方才大丫頭跪在地上,脊樑繃得直挺挺的,我恍若就見到了她的影子。那時候,我們大吵小吵,吵過多少架,可是誰也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我知道,她是一個好孩子,從小嬌養著長大的金枝玉葉,忽而便落入了我們這樣的雞窩裡面,她不忿不滿,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也從來都沒覺得有什麼,就是每每話到嘴邊,總是像刀子一樣割人。
我也明白,她那樣的人,從來也沒有和我這個老婆子計較,到了最後關頭,她還是將大丫頭託付給了我。
她說:大丫頭有些頑劣,讓我千萬別和大丫頭計較,只管好好養著大丫頭,不需要大丫頭多麼知書達理,也不需要大丫頭學那些七七八八沒用的東西……
我嘴上應了,可是心裡面沒應,總想著,她那樣冠絕盛京城的風姿,總該在多年後,還是有人記得最好。
可是阿柔,大丫頭現在的樣子真的有些像她了,我卻覺得心驚膽戰……我總想讓大丫頭成為那樣美好的人兒,可是如今大丫頭有了美好的雛形,我卻覺得心驚膽戰。”
陸老夫人一把抓住向媽媽的手,向媽媽只覺得那手和冰一般寒涼。
“阿柔,她會不會怪我?我沒能好好照顧大丫頭……”
寂靜的屋子中,向媽媽另一隻手覆了上去,雙手捧著那雙像是老樹樹幹一般粗糙的手,慢慢的堅定的說道:“侯夫人不會怪您的。她說過,她早就不認那個家了,他們拋棄了她,把她當做是一顆棋子,可是她這顆棋子冰冷的心臟,終究是慢慢暖了過來。”
“老夫人,那是侯夫人自己的抉擇。”
當初風捲雲湧,平南侯府能夠急流勇退,在南楚獲得這樣的功勳,不是一個巧合。
第二日,日上三竿,謝黎才從床上爬了起來,懶懶抬手開啟床簾,啞著嗓子喚道:“驚蟄。”
“哎,姑娘,你終於醒了。”驚蟄趕緊從廊下跑了進來,端來了洗漱的用具。
“什麼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