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搖搖頭:“不是,是某些別有用心的官員安排的。”
“我還以為經了這一場騷亂,那些人都安分下來了呢。”
“安分?”顧長風輕哼一聲:“有些人是手腳安分了,心依然活躍。有些人是心安分了,手腳卻伸得越來越長。”
伴君如伴虎,歷朝歷代都是一樣的,哪怕是打小穿開襠褲長大的君臣,也會在皇帝掌握了實權之後開始變得生分。不是君猜忌臣,就是臣顧慮君。為了不讓臣子功高蓋主,皇帝會另覓心腹,並且明裡暗裡的進行分權。早在她嫁給顧長風的時候,就知道,像這樣的情況遲早會出現,顧長風亦是心裡明白,且早早做好了辭官歸隱的準備。可歸隱二字,寫出來容易,做出來卻困難重重。
皇帝天生多疑,你真辭官,他會當成是假的。你假辭官,他會認為你是另有目的。所以,這官怎麼辭,什麼時候辭,用什麼方法,什麼理由辭,都是講門道的。辭對了,再見亦是君臣。辭錯了,就是滿門問斬。
顧長風難,而且很難。
“跟皇帝沒辦法說清楚嗎?”雖知道那個答案,可她還是抱著些許的希望問了顧長風一句。
“這個時候,我沒法開口,他也不會讓我開口。”顧長風盯著那些故意將攤子擺在相府門口的人,他們擁有不同的主人,可他們的主人,表面上又全都服從一個人。
那個人,被稱為天子,是大魏的皇帝,且是他一手送上去的皇帝。
“走吧,回家去。”顏素問抱住顧長風的胳膊:“難得他們有心,特意選了人過來幫我們看守門戶,我們住著反倒多了幾分安心。走走走,這一路上,既沒吃好,也沒睡好,等回到家裡,本夫人給你們露一手,讓你們嚐嚐我家鄉的美食。”
“府裡新覓了廚子,夫人不必親自動手。”
“廚子是廚子,廚子做飯,是為了討好僱主。”顏素問將顧長風的胳膊摟得更緊了些:“妻子做飯,卻是為了討好自己的丈夫。我的廚藝,你們又不是沒有見識過。我告訴你們,這廚房大了,東西多了,我做得更好。”
“夫人真想做飯?”
“嗯,難得大家齊聚,我也想讓你們嚐嚐我真正的手藝。”顏素問一點開玩笑的樣子都沒有:“不光是你們,我還想把母親也請出來,加上幼白爾容她們,咱們一大家子,不用丫環伺候,就咱們自個兒,熱熱鬧鬧的吃頓家常飯如何?”
“這麼多人,夫人忙得過來嗎?”沒等顧長風開口,江璃先給擔心上了。
“正式開吃的時候,我一個人足夠。這前期的準備工作嘛,府裡的那些廚娘會幫我的。我又不傻,該使喚人的時候,還是會使喚的。”顏素問說著,衝江璃俏皮的眨了下眼。
江璃看了看自己的手,說了句:“屬下陪夫人一起吧。我的這雙手,雖說拿的都是殺人的刀,可切菜總比殺人容易吧。”
顏素問也將目光落在了江璃的手上,看了半響之後,才很認真的回道:“這切菜可能比殺人還要難一些。殺人,只需要記住他周身的要害,然後找準了,直接刺過去或者砍過去就行。可切菜,蘿蔔白菜,各有各的切法,切片跟切塊兒又有不同的刀工要求。不怕你們笑話,我做飯可以,切菜卻是切的一塌糊塗。”
“夫人是認真的嗎?”江璃盯著顏素問的那雙手。
在離開鄴城的這兩年裡,江璃幾乎是日日都陪在她身邊的。她見過她施針,見過她用藥,也見過她用那些奇奇怪怪的刀子去給人刮骨看病。不管是針,刀還是別的什麼,她使的都是恰到好處,沒有半分差錯。若她都切不好,那自己做起來豈不是更難。
想到在逍遙寨外頭,顏素問與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江璃越發覺得自己沒有希望再做回一個普通人。成親,嫁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這種事情,大概這輩子都是跟她沒有關係的吧。
“璃兒,江璃,你在想什麼呢?該不會是被我說的刀工給嚇著了吧?逗你玩兒呢,這刀工雖然不好練,可咱們又不是立志去宮裡做御廚的,隨便切切,料想那些吃白飯的也不敢說咱們什麼。走,去找幼白和爾容她們,咱們今天吃新鮮的。”
顏素問剛拖著江璃的手回到主院這邊,還沒等叫門呢,就聽見裡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緊跟著是幼白的聲音。
“三娘,你別哭了,現在想辦法救人才是真的。”
“玉兒,我的玉兒啊,現在還有誰能救我的玉兒啊。”院子裡的哭聲越來越響,竟連幼白規勸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
“玉兒?玉兒是誰?”顏素問往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這道門:“咱們府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叫玉兒的人?”
江璃搖搖頭,走到門前,一把將門給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