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放心,我徐德旺雖是個大老粗,這好聽的話,不會說,這好聽的口號也不會喊,但我生是大魏人,死是大魏鬼。我徐德旺沒有別的想法,也不圖這輩子能大富大貴什麼的,我就想著這一輩子別白活,真要到死的那天,我也願意死在戰場上,願意死在跟敵人的對抗中。咱們是當兵的,熱血沙場,埋骨沙場,才是最好的結局。”
“本相倒是希望邊城可以再無戰事,徐將軍能夠解甲歸田,與家人安然度日。”
“這——”徐德旺看著顧長風,有些摸不透他這話裡的意思。
身為大魏的宰相爺,不希望再有戰事他能想明白,可希望他解甲歸田又是什麼意思?這是瞧不上他,打算將他革職嗎?與家人安然度日,就是隻革職,不查辦,意思是,他這些日子在邊城乾的這些事情,相爺還挺滿意的?
徐德旺撓撓頭,認真的看著顧長風道:“相爺放心,待徐德旺將手上的事情處理完就……相爺,我徐德旺不做將軍沒問題,但你能不能不讓我解甲歸田,我這仗都還沒打夠呢?不不不,我不是說我想要打仗,也不是巴望著咱們邊城有仗打,我也希望百姓們能過安安生生的日子。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徐德旺除了會打仗之外,真的不會幹別的了。這種田,打鐵什麼的,沒意思啊。”
徐德旺的話還沒說完,顧雲飛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策馬從徐德旺和王濤之間擠出一個空位來,伸手拍了拍徐德旺的肩膀:“徐將軍怕是誤會咱們家相爺的話了。咱家相爺除了跟夫人說話仔細些外,跟旁人說話,那是能省則省,能讓人有多誤會就讓人有多誤會,能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顧小將軍這話的意思是?”徐德旺越發糊塗的看看顧雲飛,又看了看依舊停在自己面前的顧長風。
“相爺的意思是天下太平,希望徐將軍可以安安穩穩的待在邊城大將軍這個位置上,然後直到鬍子花白,再也拎不動刀槍時,放心的解甲歸田,跟自己的夫人,孩子甚至是孫子孫女們守在一起,過幸福快樂的晚年生活。偷偷告訴你,這其實也是咱們家相爺的心願。咱家相爺現在心心念念想著的就是如何才能放心的將自己相爺的這個身份給丟掉,然後帶著夫人遊山玩水,再生一兒半女的。”
“相爺他,不想做宰相?”徐德旺以為自己壓低了聲音,卻不想聲音大的還是叫周邊的人都給聽見了。
顧長風輕輕咳了咳,說:“本相的這點心思,徐將軍知道就好,還請暫時保密。”
“保密?為啥要保密啊。不是,相爺您好端端的,為啥不想做相爺啊。是京城裡吃的不好,住的不好,還是朝中那些不懂事兒的老惹您生氣?其實您不說,咱們也知道,您在朝中的日子不好過。您想想看,這滿朝文武就您一個埋頭幹活兒的,剩下的都是閒著沒事兒幹整天找茬兒的,我要是您,我也不想幹。”
“徐將軍。”顧雲飛使勁憋著,用手扯了扯還想繼續說下去的徐德旺:“此處雖是邊城,卻難免隔牆有耳。你說的這些話,雖是無心的,也是實話,可若是被有心人加工一下,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你猜後果會如何?”
“會如何,能如何?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徐德旺拍拍自己的胸脯:“今日站在這裡的都是我徐德旺的親信。我說的親信,可跟旁人說的不一樣。旁人說的親信,那是自己信得過的人,我說的親信,是不光我自己信得過他們,他們也信得過我。我老徐,敢在戰場上將我的這條命交給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他們也同樣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命交給我老徐。今日,我老徐,我徐德旺就把話放在這裡,誰要是敢亂嚼舌根,就別怪我徐德旺六親不認,手裡的這把戰刀不識人。”
“徐將軍霸氣!”顧雲飛伸出大拇指:“可霸氣的徐將軍是否該讓咱們進城了?我也跟你交個底兒,咱們家相爺跟夫人的肚子可還餓著呢。我在給你交個底兒,咱家相爺餓肚子也就餓了,你別看他是宰相,他其實挺好說話的。可夫人餓壞了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兒了。相爺會生氣,會發怒,還會牽扯無辜之人。可怕,當真可怕的很。”
“夫人?”徐德旺看了看那馬車:“夫人也跟相爺一起來了?”
“嗯!”顧雲飛點頭,徐德旺趕緊擺手,命麾下將領趕緊調轉馬頭,把顧長風往城門裡頭領。
顧相跟夫人的事情,邊城的將領和百姓也都是聽過的。這顧相娶的是御醫世家顏家的二小姐,閨名顏素問。這御醫世家的小姐會看病,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這位二小姐卻沒什麼大家閨秀的架子,整天的在鄴城裡跑來跑去的,不是幫著衙門驗屍,就是給那些貧民百姓們看病,硬是落下了一個活菩薩的美名。
大家夥兒崇拜顧相,那是因為顧相厲害,文能輔天子,武能鎮四方。喜歡顧相夫人,卻是因為她一點兒都不像是京城裡那些高貴的夫人。
當馬車從徐德旺身邊經過的時候,江璃也將撩著簾子的手給放了下來。她看著顏素問,輕笑著問:“夫人要不要猜猜看?猜猜這徐將軍若是知道了你就是顏家的二小姐,是咱們大魏的宰相夫人會是怎樣一種怎樣好玩的表情?”
“我怕他會嚇著。”顏素問拿起一卷醫書,又給放了下去:“江璃,你說我是回京的好,還是不回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