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小侯爺揚著臉問,一副特別欠揍的樣子。
“殺人償命,你欠了幾條命你心裡清楚。”顏素問拍拍手,站了起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告訴我真相。第二個,咬緊牙關,等著我為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之人報仇。”
“報仇?那些人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巧了,他們都是我朋友。”
“朋友!”小侯爺的眸光微微閃了一下,不顧身上的傷口,竟那麼盤腿坐在了地上。他先是看了看那些死在地上的蠱蟲,跟著抬頭,望了望顏素問:“真沒想到,閱江樓裡還有你這種厲害的角色。原以為,在這南蜀地界,除了那個老東西,就屬於我的蠱術最厲害,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終究還是自負了些。”
“不用你誇我,我也知道自己很優秀,我現在想要知道的是真相。你,為什麼要殺魏矛,又為什麼要跟閱江樓過不去。”
“不是我的主意,是魏矛的。”小侯爺深吸了口氣,抬頭看著天空。“我知道你們不信,但這的確是魏矛的主意。”
“魏矛是閱江樓的人,這個,你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小侯爺點頭:“他只是讓我殺了他,可把他殺了之後,我就後悔了,我覺得不值得。不是為我不值得,而是為他不值得。他原本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努力活下去的動力,可他死了,為了救我死了。我不能讓他白死,所以我策劃了後來的這一切,我想要那些害我的,被我憎恨的人統統死去,統統為我們陪葬。你是會蠱的,應該知道,我活不了了。我,原本也沒打算活。”
“喂,你好歹也是小侯爺,應該也念過私塾吧。就算沒念過私塾,你家老侯爺也應該為你請過教書先生吧。你能不能稍微整理一下你的思緒,組織一下你的語言,說點兒我能聽懂的話。”
小侯爺看著顏素問,笑了,而且他笑起來的樣子,竟還有那麼幾分好看。
“初遇魏矛的時候,我以為他只是家中的一個僕人。”小侯爺依舊抬頭看著天:“我雖是閩侯府的小侯爺,可風光舒坦的日子並沒有過幾年。我娘只是閩侯府一個普普通通的侍妾,普通到閩侯幾乎不記得他府裡還有這麼一個人。你們一定會奇怪,一個連閩侯都不記得的侍妾,是如何生下我的。巧合,或者說是天意。
那時,閩侯的身體已經出現了異狀,可府裡的那些人,終日盤算著的只是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乎他的身體好不好。在他們眼裡,只要他還活著,還留有一口氣就行。閩侯一生薄情,也知道府裡的那些妻妾對自己沒什麼情誼,但只要她們表面上恭順,表面上對自己還行,就不去計較什麼了。
一天傍晚,他獨自待在房中,連續的咳聲被我娘聽見。我娘沒想到是他,只是聽著那咳聲一波連著一波的有些可憐,便自己配了藥給送去。待送過去的時候,才知道,那是閩侯,是她入府多年,都不曾見過的夫君。
閩侯看到那些藥,才想起,府中還有個曾是醫女的侍妾,而他當初將她帶進府裡,也是為了日後好照看自己的身體。只是朝中事多,加之府中的女人更多,漸漸地也就忘了我娘這個人。
他吃了我孃的藥,就將我娘留在了身邊。我娘心思單純,不像府裡別的妾氏諸多算計。她是當真將閩侯當做夫君來照顧的。閩侯雖生性薄涼,卻也擅觀人心,他瞧的出,我娘跟那些女人是不同的。於是,那兩年,他對我娘也是極好的。
身邊有了真心對待自己的人,看著那些不怎麼真心的就越發礙眼,因此,閩侯讓人趕了不少女人出府。一時間,府內議論紛紛,都說是我娘使的狐媚手段,得了閩侯專寵。後來,我娘有了我,那些往日疏忽閩侯的妻妾一個個都變得上心起來。不出意外的話,我跟我娘都是活不了的,可偏偏,我命硬,我活下來了。
我娘因為難產,生下我之後,就過世了。閩侯異常傷心,對我也就多了幾分關注,他親自為我選了乳母來照看我的生活,所以最初那幾年,我當真是一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小侯爺。可隨著他的日益年邁,隨著他的身體日漸垮塌,我在閩侯府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閩侯夫人時常叫我過去訓話。名為訓話,實為毆打。她心裡知道,只要閩侯一日不死,她也就不能把我給折磨死,所以那些傷,都是隻傷內裡,不傷外的。”
“你的蠱術又是跟誰學的?跟閩侯嗎?”顏素問問。
“不,是我自己學的。”小侯爺笑得有些慘兮兮的:“閩侯不能死,但我卻在一天天的長大,閩侯夫人擔心有朝一日會駕馭不了我,不能再隨心所欲的折騰我,就給我種了蠱。我生在閩侯府,幼時的那幾年又總是跟在閩侯身邊,當然知道,閩侯也是會蠱的。甚至小的時候,我還去過他養蠱的密室。為了解開閩侯夫人下在我身上的蠱,我就只能摸索著自學。走了不少的彎路,也吃了不少的苦頭,好幾次都是九死一生,但總歸是讓我熬過來了。”
“這些事情跟魏矛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別急啊,我快要講到了。”小侯爺看著那輪從烏雲背後透出來的有些泛紅的月亮,輕輕說了句:“放心,在我嚥氣之前,我肯定會全部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