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鄴城到南陽,快馬加鞭,也走了七天。
南陽四處環山,南陽城處於山巒間的凹陷處,四季分明,卻又不像鄴城冷的過分,熱得惱火。南陽侯府是朝廷出錢建的,府宅不算很大,可擱在南陽城裡也是挺惹眼的。南陽侯父母早逝,落魄時,又不得親戚待見,封侯之後,那些親戚倒是尋上門過,卻都被他給打了出去。
南陽侯的第一位夫人,是皇上賞的,也是迄今為止,住在南陽侯府裡時間最久的一位夫人。前前後後差不多住了有兩年的時間,後因為染了風寒,醫治無效而亡。
“大娘,您知道南陽侯府在哪兒嗎?”
入了城,顏素問沒有隨著大隊直接去南陽侯府,而是中途下了馬車,在城裡一邊轉悠,一邊打聽跟南陽侯府有關的事情。
“姑娘是打從外邊兒來的吧?”大娘一邊烙餅,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瞟著顏素問,“別打聽了,這南陽侯死了,估摸著這南陽侯府很快也就沒了。”
“我的確是從外邊兒來的。”顏素問取了些散碎銀子放在大娘的餅攤上:“我是南陽侯的遠房表妹,路過這裡,便想來看看他。”
“表妹?莫說遠房表妹,就是親表妹,這南陽侯活著的時候都不一定見你。”大娘收了銀子,將幾張餅擱在顏素問跟前:“你若是問的旁人,大娘我還真不一定知道,但這南陽侯林孝之,那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小時候,也是挺好的一個孩子。人呢,木訥,老實,但做事穩重,時常幫著他爹孃幹活。他娘身體不好,生了他之後,就更差了,嚴重時,一整年的時間都不見下床的。我記得,是個除夕夜吧,林孝之她娘吞了一顆生鏽的鐵釘,人就沒了。大家夥兒都知道,那是他娘怕自個兒再繼續活著連累他們父子。”
“那南陽侯的父親呢?”
“他也是個老老實實的人,一輩子都在幹活,都在養家,都在養著自己的娘子和孩子。自從南陽侯他娘離開之後,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一夜間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了,沒過兩年也病死了。那個時候,南陽侯還小,是七歲還是八歲來著,人又黑又瘦,彷彿刮一陣風就能給吹跑了似的。咱們可憐他,也時常給他些東西幫襯幫襯。
他們家原是有親戚的,可那些親戚,本來日子過的也不容易,再多加個他,等同於多加了一個累贅,誰都不願意要。說起來,這孩子也挺可憐的,愣是一個人捱了幾年。後來,年紀稍微長些,就開始自己想辦法謀生了。”
“那麼小的孩子,如何謀生?”
“還能如何謀生?偷,拿,搶,反正從一個讓人待見的孩子變成了一個讓人可憐的孩子,又從一個讓人可憐的孩子變成了一個讓人恨不得打死的孩子。如果不是朝廷突然封了他做這南陽侯,她還指不定長成什麼樣子,沒準兒啊,早就被人給打死了。”
“那南陽侯府的第一位夫人,你們都見過嗎?”
“見過,但印象不深。”大娘回憶了一下:“這南陽侯雖然成了侯爺,可小氣的很,很少讓他的夫人出門。唯一一次出門,還是朝廷來了什麼人的時候,南陽侯帶著他的第一位夫人出門迎接。咱們呢,就擱在旁邊悄悄瞄了一眼,那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聽說南陽侯的第一位夫人是病死的?”
“是病死的,但也可以說是被打死,被害死的。”大娘嘆了口氣。
“病死就是病死,怎麼還跟打死,害死扯上關係了?”
“這南陽侯身世可憐,長大成人之後,這腦子也跟一般人不一樣。像咱們這種人家,若是能找個像侯爺夫人那般漂亮的姑娘,怎麼也得捧著是不是,可他不一樣。最初的時候,他可能也對人家好過,可漸漸的,就開始動手。至於這動手的原因,咱們城裡好多人都知道,是他覺得人家夫人瞧不上他,看不起他。那夫人,應該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姑娘,身子嬌弱,哪經得起他那般欺負,沒多久就病了。起初,這南陽侯還拿錢給夫人看病,日子久了,也就不看了。這夫人,與其說是病死的,倒不如說是被耗死,熬死,生生給拖死的。這擱在咱們這些人眼裡,那就等同於是被他給害死的。”
“那,其他的那些夫人呢?”
“對外邊兒講的都是病死的,意外身亡的,可到底是怎麼死的,只有南陽侯他自個兒才知道。”
“新夫人呢?大娘知不知道新夫人的事情?”
“聽人說過,但具體咋回事兒咱也不清楚。”大娘將手裡的餅翻了一下:“好像是說,南陽侯看上了什麼人家的一位小姐,這小姐知書達理,生的又十分美貌。也不知這南陽侯用了什麼手段,竟逼迫著讓小姐的家人同意了。婚,定了,人家小姐卻跑了。無奈之下,只得先將一個貌美的丫鬟給嫁了過來。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反正南陽侯死了,那個頂替小姐嫁給南陽侯的美貌丫鬟也被衙門裡的人給帶走了。”
“聽說,那丫鬟死了,且是死在南陽府的大牢裡。”
“是死了,且還是自個兒撞死的。”大娘嘖嘖兩聲,滿眼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