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見的顧長風與素問看見的顧長風,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在外人眼裡,他是冷酷的,無情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就連他的母親,似乎都變成了那種仗著兒子權勢滔天,蠻不講理的霸道婦人。
唯有素問,唯有顏素問,才能想到這些,才能為他憤憤不平。
他信她,只因她是他親自選的夫人。
她懂他,則是因為真的懂他,而非單純的嫁給了他,就要一味的袒護他。
“她既已另外許了人,怎麼突然的又回到了鄴城,難不成是見你沒事,覺得放棄了你有些可惜?”
“差不多吧。”顧長風淡淡一笑:“明家與我顧家也算是故交,我祖父與明蘭的祖父、外祖父都有些交情,我父親更是拜在了明蘭祖父的門下,成了他的入室弟子。年少時,明家並未將我看在眼裡,因為論門第,論出身,我顧家都是不及明家的,直到我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風頭漸露,他們才動了撮合我與明蘭的心思。至於母親,她的想法就更簡單一些,與其讓我娶了外頭那些不知什麼心性的名門閨秀,倒不如讓我娶了自小在她跟前長大的明蘭。”
“這個,倒是很符合母親的性子。”
“得知我誤入圈套,可能成為殘廢,甚至死在南邊兒的時候,明蘭動了別樣的心思,明家自然也有了別的考慮。人之常情,倒不能說明蘭,說明家一定是錯的。恰好,那個時候南陽侯有意與明家聯姻,明家便同意了這門親事,急匆匆將明蘭從相府接了出去。”
“南陽侯?該不是那個莫名其妙就承襲了侯爵的林孝之吧。”
“正是他。”
“明家這是病急亂投醫,昏了頭嗎?就算你真的殘了,也比那個南陽侯厲害多了。”
“你真這麼想?”
“什麼真的假的?”顏素問白了顧長風一眼:“說起來,這位南陽侯還是我頭一個主動去了解的侯爺。沒辦法,誰叫他的故事太傳奇呢。據說,這林孝之之所以被封侯,是因為皇上無意中翻到了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是先皇頒佈的一道旨意。”
“不錯!先皇晚年時,曾微服私訪,路經南陽,受大雨圍困,被林孝之的父親給救了。據說,當時的情形萬分兇險。脫困之後,先皇問林孝之的父親,他想要什麼。林孝之的父親並不知那個站在自己跟前的老人是大魏一言九鼎的天子,就開玩笑似的說了句,想當侯爺,想林家世世代代的永享富貴。先皇準了,回京之後便擬了一道封賞的聖旨。聖旨擬好了,封地也圈畫好了,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遣人去辦。再後來,這道聖旨就被擱置了起來,直到被皇上發現。因聖旨上蓋有皇家的印信,即便先皇已逝,皇上還是決定遵照先皇的意思來辦,依聖旨而宣,封了林家的後人,也就是林孝之做南陽侯。”
“可這南陽侯是個不成器的,一夜成侯,不僅不思進取,反而仗著做了侯爺,在南陽惹出不少的事情來。聽說,這南陽侯,原是有兩位侯爺夫人的,卻不知為何,一個病死,一個枉死,以至於後來竟沒有人家願意將女兒嫁到侯府,做這能享富貴的侯爺夫人。明家這是沒得人選了嗎?竟給明蘭尋了這麼一門親事。這樣的南陽侯,當真是給你提鞋都不配的。”
“家道中落。”顧長風輕輕說出四個字來:“明家自明蘭的祖父過世後便再也沒什麼風光可言,若非如此,明家也不會長久的盤踞在鄴城,甚至讓明蘭寄居在我顧家。原本,他們是想借著我東風再起,卻又因為擔心我失勢,怕被我拖累而另選他人。南陽侯,雖不成器,卻好賴佔著一個侯爺的名頭,對於明家來說,已經算是上上之選。況且,這門親事,還是南陽侯親自上門提的,明家自然覺得是被看重的。”
“這南陽侯的封地不是在南陽嗎?怎麼突然想起嚮明家提親來了。”
“自然是有人在背後攛掇的。”
“然後,聽說你回來了,且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明家人私下一合計,還是覺得你更靠譜些,所以就又讓明蘭回來了?”
“或許有這個原因在,但明蘭回鄴城,還有一個目的。”
“尋找顧家庇護,我好像聽誰說過這麼一句。”顏素問敲了敲腦殼:“對了,我想起來了,是爾容與幼白說的,她們好像還說,說明蘭回鄴城是因為明家在外頭闖了禍。我一直想要問你來著,這明家到底闖了什麼禍。”
“南陽侯死了!”顧長風先是說了五個字,緊跟著又說了四個字:“明蘭殺的。”
“明蘭殺了南陽侯?這……既是殺了人,怎麼還能跑到鄴城來?來就來了,還跑到顧家,跑到相府,這是明擺著求言卿你徇私舞弊,幫忙遮掩嗎?”
“明家的確有這個意思。”顧長風按住了想要原地轉圈的顏素問:“就是因為忙著處理這件事情,才沒顧得上將明蘭送出府去,也才讓你有了今日的落水之災。”
“處理,怎麼處理?難不成,幫著明蘭說情,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先別急,看看這個。”顧長風將一樣東西遞給了顏素問,開啟,是一個小的女子常用的那種方巾。方巾上繡著一朵黃花,黃花旁還配著幾個字:“明日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