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崔先生他好像跟往常一樣。”
“不一樣。”站在一旁的翠兒插了句嘴:“芸香姑娘失蹤前,崔先生他好像心事重重的。我記得特別清楚,就在芸香姑娘失蹤的前兩天,夫人曾讓我去買過香料,從坊裡出來的時候碰見崔先生,我問他是不是去找芸香姑娘的,他卻問我,芸香姑娘還好嗎?我說,還好。他竟轉身走了。崔先生是個讀書人,向來最重規矩,可那天,他話都沒有說完,就心不在焉的離開了。我還記得,我當時回了下頭,瞧見芸香姑娘在坊裡站著,她看崔先生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這麼看來,崔先生不是蓉城事件的主導,而僅僅只是一個內應。”
“內應?”知府夫人挑起了眉。
“崔先生知道有人要對芸香坊下手,也知道芸香姑娘會跟別的姑娘一樣,從蓉城憑空的消失,但他不清楚對方動手的具體時間。他在芸香坊外徘徊,是因為他內心的糾結。一方面,他是喜歡芸香姑娘的,並且放下過讀書人的臉面,懇求知府老爺去陳家為他求親,可芸香姑娘卻親自拒絕了他。這讓他心生惱恨,動了配合旁人的心思。可喜歡與討厭,愛與恨,都是沒有明顯界限的,他問翠兒姑娘的那一句芸香好不好,恰好說明了他內心深處的糾結。”
“不知道芸香姑娘現在還好嗎?”知府夫人嘆了口氣,望著眼前那一桌子的美食,卻沒有了繼續食用的胃口。
顏素問同樣也沒了胃口,她望著院子一角的那株梅花,從心底期盼著那些失蹤的孩子和少女們都還安好。
蓉城的這座監牢,崔右安很熟悉,但這一次,他是以犯人的身份被押解進來的。
牢頭,也是認識崔右安的人,看見他時,本是喜滋滋迎上來的,可瞧仔細他的模樣之後,那笑容僵在了嘴邊。
“崔……崔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崔右安往監牢深處望了眼,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從這裡頭走出來。也許能,也許不能,就算能,也是被問斬的時候吧。想到這裡,他閉了眼睛,可腦袋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連往日總在腦子裡晃悠的那張芸香的臉也都不見了。
按照規矩,進入監牢的犯人要被搜身,要被除去外衣,換上囚衣。
牢裡的人,最有眼力勁兒,也最懂得變臉。哪怕你昨天還是知府老爺跟前的紅人,只要進了這監牢,你就跟一般犯人沒什麼兩樣。往日再深的交情,從你穿上囚衣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往事隨風了。
剛進審訊室,牢頭就對身邊的獄卒使了個眼色,立刻上來兩人,手腳粗魯的將崔右安的外衣給剝了,緊跟著進行搜身。
“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雖深感受辱,崔右安心裡卻明白,這些都是牢裡的規矩,他儘量剋制著自己的脾氣,甚至勸服自己,讓自己明白眼下的處境,否則在問斬前,吃苦受罪的都會是自己。
獄卒找到一張銀票,喜滋滋遞給了牢頭。牢頭看了兩眼,打算收進自己的懷裡,眼角餘光瞟到站在一旁的顧雲飛,猛地打了個激靈,趕緊將銀票遞了過去:“大人,崔右安身上沒有別的東西,只有這張銀票。”
“聽說這崔右安還有個老母親?”
“我做的事情與我的母親無關。”聽到顧雲飛提及自個兒的母親,崔右安的神情變了:“我做的事情,即便是依照我朝律法也不至於株連,況且我母親年事已高,對於我在外頭的這些事情絲毫不知。”
“崔先生激動什麼,我又沒說你做的事情與你的老母親有關係。只是念及你母親年事已高,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不忍。這銀票,雖說也是來路不正的,但留給你母親,多少也是個慰藉。”
“我這錢是乾淨的。”崔右安急了眼:“我崔右安從未收過黑心錢,這銀票,是我多年積攢多得,本就是留給我母親的。”
“你心中既有你母親,又為何做這些事情,好好當個門客不好嗎?”
“門客?當個門客,誰能瞧得起?”崔右安紅著眼:“我自問還算勤懇,可每每參加科考,總是名落孫山。原以為,是我學問不到家,後來才知道,這根本不是學問的事情。再後來,做門客的時間越長,越是瞭解這官場黑暗,我打心裡斷了做官的念頭。我原也想過安安生生做個門客,或者做個教書先生,可——算了,事情做都做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那咱們就來說說崔先生你做的那些事情吧。”顧雲飛倒也沒有難為崔右安,甚至還讓獄卒搬了張凳子給他:“那些失蹤的孩子都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
“那好,那你告訴我,那些失蹤的少女又去了哪裡?”
“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
“崔右安,你是覺得我好脾氣是嗎?”顧雲飛冷了臉:“我家爺是打從什麼地方出來的,你心裡應該也清楚。我跟在爺身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刑部那些手段,我用的也挺熟,你若想試,我就陪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