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高鳴又倒回去,透過剛才路過的那院門向裡看去。
不是看花眼,確實是有一個老農,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坐在屋門檻上。
老農極瘦,面色枯黃。雙手抱著膝蓋靜靜地坐著,手指又黑又細,指甲很長,指甲內全是黑的的汙垢。
腦袋斜倚在門邊,眼睛空洞地看著地面的某處地方,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一動不動。若不是眼睛還睜開的,若不是高鳴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高鳴甚至不敢確定他是活人還是乾屍。
高鳴牽馬在院門前輕輕釦了扣柴門。
清脆的響聲將那老農驚醒。老農抬起頭來,一臉驚訝地看著高鳴。
高鳴恭敬地問道:“老人家,小子路過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不知老人家可否行個方便?”
那老農愣了半晌,方才猛然醒悟過來,頓時慌忙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走上前來。
“呀,客人。呵呵,這可真麼想到,這個時節,還會有客人路過這裡。”
老農顯得有些靦腆和拘謹,向院子裡示意了一下:“進來吧。”
高鳴行禮道謝道:“多謝老人家了。此次路過寶地,見天色已晚,便想借宿一宿,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那老農一邊領著高鳴進屋,一邊隨口說道:“啥寶地啊,這人都活不下去了,都跑了。”
高鳴頓時就尷尬了。
那老農搬來條椅子給高鳴,說道:“來,坐。”
老農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壺,又失落地縮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啊,家中實在是沒茶水了。”
高鳴知道,村頭的池塘都乾涸了。方才看院子裡的那口水井上,軲轆和繩子都是破破爛爛的,一看就是好長時間都沒用了。
高鳴趕緊上前,取出自己的水囊,說道:“我這兒有,我這兒有。”
說著,高鳴從桌子上翻過一個杯子來:“給您倒一杯。”
清水咕嚕嚕地倒入杯中。
老農急忙在一旁喊:“好啦好啦,夠啦夠啦!”
說著,急忙止住高鳴,端起那小半杯水,感慨地說道:“好久都沒見過這麼澄清的水啦。”
看那水的眼神,就仿若在看什麼瓊漿玉液。
高鳴心中不忍,說道:“再給您倒點,我這有的是。”
那老農卻堅決制止:“不用!不用,後生仔,你留著。”
老農端起杯子來輕輕啜一小口,砸吧了幾下嘴,彷彿在品味什麼純釀的美酒。
隨後,老農露出一副奢侈一回享受一把的表情,一口飲盡。
高鳴默默地看著,一時間眼神複雜。
“後生仔,我聽你說話,你一定是個讀過書的相公;看你這裝束,是公家的人吧?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高鳴點頭道:“是,老人家您猜得都對,我確實是路過此地,有要事要向肇寧縣去。請問老人家,肇寧縣是否就在這附近。”
“嗯,不遠了。”老農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順著那條道走,很快就到了。”
高鳴鬆一口氣,路上總算是沒有走錯。
高鳴環顧一下屋內,屋裡空蕩蕩的,老舊傢俱不少,就是沒有人。
高鳴好奇問道:“老人家,家裡就您一個啊?”
老農笑了笑,說道:“老婆子早些日子就死了。老婆子身子弱,這年月實在撐不住。”
高鳴連忙致歉:“抱歉抱歉。”
老農一揮手:“沒事,生老病死,自有天命註定。”
高鳴點頭:“是是是。”
高鳴本來還想問這老農的兒女呢,卻又怕問道什麼悲傷事,便沒有問。
卻不想,老農卻是自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