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邊賞著沿途秋景,一邊答道:“也不要這麼說嘛。學府中好多夫子、教習不都是一邊擔著朝中的事務,一邊在學府授課的嘛。”
白芷答道:“陛下起用岑教習,恐怕不會讓他還有空在學府授課了吧?或許還要發往邊遠之地,在京城都再難見到他了。”
皇帝笑笑,說道:“姑奶說得也是。不過,具體如何,還是要先請岑教習出山再說。”
白芷問道:“陛下今日來找岑教習,怎麼也不找個人提前打聲招呼,也好讓岑教習在此等候陛下啊?”
皇帝笑道:“我此來是為了求賢,若是找人提前打招呼了,豈不是就變成了召見了。那就非我所願了。”
白芷點了點頭。
皇帝接著說道:“好久也沒出宮了,正好來看看學府的風景。”
白芷看了一眼皇帝眼角的皺紋,也有些感慨:“陛下辛苦了。”
“誒,”皇帝擺擺手,嘆道:“皇帝不敢談什麼辛苦不辛苦啊!”
皇帝和白芷一邊攀談著,一邊在前邊走著。高鳴和小太監默然無言地靜靜跟在身後。
秋意微濃,秋風吹過,時不時從上方山間帶來幾片落葉,飄落石板階道上。
即便是休假日,學府中依然能看到隨處都有學子們活躍的身影。
學府中眾學子有些喜歡山下京城的繁盛,一到休假便迫不及待地下山盡情玩耍放鬆。但也有不少人偏好山石林木,親近自然。
學府本身就坐落於山間,更兼有人工精心培育修飾的草木,景色是極好的。即便是秋季,也是美不勝收的秋景。
行走道上,時不時有金黃的落葉飄落學子們的頭上肩上,如秋風送來的信箋。
隨到之處,總能聽見林間有絲絃竹樂之聲飄來,這是樂苑的學子在各處閒玩,賞秋景而生靈感,借秋風而抒胸臆。
皇帝嘆息道:“如今的學府可比當年有生機得多了。當年我也在學府進修,就如同弘兒一般。那是我一生難忘的最美好的光景。”
言語之中,感慨頗多。
白芷靜靜跟在皇帝身旁隨行。
靜默片刻,白芷說道:“二皇子才智過人,又勤勉好學,博學而聰慧。只是,似乎不願意將太多心思放在修行之上。”
高鳴在其後聽了,默默心中暗道:師姐,你是在打二皇子的小報告麼?
卻聽皇帝說道:“是我讓他這麼做的。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豈能萬事兼顧,還萬事精通?做皇帝的,統領全域性,卻無需事事精通。是我讓他博學多思,兼顧眾長,而不要一心撲在修行上。”
皇帝慨然嘆道:“修行長生又如何?我等皇室之人,能求得這個國家萬壽無疆,代代相承,這便夠了。要長生何用啊?有心去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還哪裡有心去關顧我恆晝的億萬子民啊?”
皇帝有兩位皇子,大皇子遠在邊疆,也曾屢立戰功。二皇子學府求學,同樣耀眼出眾。皇帝至今沒提過立後之事。但此次,也不知是說漏了嘴,還是在白芷面前沒有隱瞞?
白芷聽了皇帝的話,多看了皇帝一眼,真心讚歎道:“常聽人讚歎先皇如何氣吞萬里、氣破雲天。白芷今日聽得陛下此言,才真正是氣吞山河,氣概萬千。白芷不識得先皇,但想來,陛下胸襟之寬闊,估計更勝先皇。至少,也該是相去不遠。”
皇帝笑道:“皇祖爺爺曾言,我唯有眼界氣概不如父皇。”
白芷淡然答道:“角度不同,見解也自不一樣。”
皇帝看著白芷,說道:“姑奶,我有的時候真的難以相信你真是這般年輕。”
白芷笑了笑,向前方示意:“陛下,請。”
前方有一座涼亭,如山壁邊緣撐開的一頂傘蓋。
四人向亭中走去。
皇帝憑欄俯瞰,學府風景盡收眼底。
下邊正中有一棵矚目的蒼天梧桐大樹,樹齡很老了,學府在修建時特意留下。大樹雖老,卻年年開春又發新枝,這些年長得愈發地枝繁葉茂了。
只是,如今已經入秋,一樹的梧桐葉竟早早地衰黃凋落,落了滿地金紙,只留下粗壯的樹身,和光禿禿的樹枝,張開了迎向蒼天。
皇帝忽然說道:“秋天來了,寒冬將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