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保良去了省公安廳,找到了省廳老幹處的王叔叔。
保良鼻青眼腫的樣子嚇了王叔叔一跳,還以為保良是在哪裡惹了麻煩找他求助,但保良未談昨夜在公路上發生的那場毆鬥,只想詢問父親此時確切的下落。
王叔叔對保良表示,他已經知道保良的父親離開了武警基地,因為當初他去武警基地休養是透過老幹處聯絡的,所以走前也向老幹處打了招呼。王叔叔只知道是保良父親以前的一個朋友要接他過去住些日子,具體去了哪裡則全然不知。
不過王叔叔答應幫保良儘量打聽,對保良的處境也表示了同情,但對姐姐的醫療費用,則有些愛莫能助。因為姐姐並不是離退休幹警,不歸老幹處負責,看病吃藥的錢原則上還是親屬自行解決。王叔叔建議保良再找找親戚朋友,當然他這邊也可以向廳領導反映反映。
保良心裡明白,所謂反映反映,也不過是一句緩詞,比徹底拒絕總要好聽得多。
保良走出公安廳的辦公大樓,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低頭思索,想自己到底還有什麼親戚朋友。想了一陣他緩步向下,走到街頭,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街上有些擁塞,汽車緩慢如蝸,車上的乘客都穿上了厚厚的秋裝,只有保良身單衣薄。但保良並不瑟縮寒冷,身上的傷痛幾乎已將神經麻木。
車到站後保良抬頭看錶,時針指在上午十點十分。他知道過夜生活的人這個鐘點肯定沒有起床,但他還是大步向前,朝那個既定的方向疾走。
他敲開房門時菲菲果然蓬頭垢面,睡意未醒。但她看見保良突然來訪還是面露喜色,高高興興地把保良讓進屋子,並且一直帶往臥室。她說進來吧進來吧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強姦你。保良走進臥室時菲菲早又鑽進了被窩,口裡吸著氣連說真冷真冷。
保良在菲菲對面坐下,看見床頭櫃上的一隻菸缸裡堆滿菸頭。於是疑問:你也抽菸了?菲菲說:沒有啊。她也看了一眼那隻骯髒的菸灰缸,淡淡地解釋:啊,老丘剛走。
保良默不作聲。
菲菲歪頭看他,猜他在想些什麼。繼而主動挑釁:“哎,你大早上的就這麼過來敲門,也不怕撞上老丘?”
保良皺眉,說:“我怕他什麼。”
菲菲壞笑,說:“噢,對了,他應該怕你。”
保良不想貧嘴:“他怕我什麼?”
菲菲理直氣壯:“我是你原來的女朋友呀!老丘是奪人之愛呀……”
保良打斷菲菲:“瞎扯!”
菲菲說:“瞎扯什麼,上次老丘看見你找我,還問我來著,我都跟他說了。說你是我過去的男朋友,後來我把你甩了。”
保良不語,在想如何儘快介入正題。
菲菲笑道:“傷你自尊啦?我要不說是我先煩了你,你再來找我老丘還不得找人把你剁了。”
保良對與菲菲打情罵俏毫無興趣,他趁菲菲停頓的片刻插話進去,直奔主題:
“菲菲,我又有難處了,還是想求你幫忙。”
菲菲愣了一會兒,冷笑一下:“我還想呢,這麼多天不見你是不是想我了。呸!我這人就愛自作多情,老不接受教訓,你主動找我,沒一次不是找我要錢辦事!”
保良厚著臉皮,不管菲菲的臉色如何難看,繼續說了下去:“我姐姐讓法院判了刑……”
菲菲不客氣地打斷保良:“你不會是找我要錢去撈你姐姐吧,判多少年呀?人家跟我說一年十萬,你姐要是判個十年八年你是不是先把我賣了再說!”
保良吞了一口氣,真的是忍氣吞聲!
他說:“不是,我姐生了重病,現在是保外就醫,可我現在沒錢給我姐治病,醫生開的好多藥好多針,我都買不起。”
菲菲說:“醫生現在都是為了自己撈錢,盡給病人開貴藥,這誰心裡都有數的。要照著醫生開的方子抓藥,全國廣大農民誰還看得起病啊。”
保良說:“醫生知道我們沒錢,所以開的藥都是必須用的。我姐現在都站不起來了,醫生說如果不趕快治,就有生命危險……”
菲菲再次打斷保良:“你就直說你想跟我要多少錢吧。”
保良聲音發抖,因為屈辱,也因為他必須說得懇切焦急。他不知道懇切焦急該用什麼詞句,所以話一出口不免有些口吃:
“按醫生開的療程,一個月……得,得將近兩千元藥費,再,再加上檢查費化驗費……”
“不就是要兩千塊錢嗎,什麼時候要,現在?”
保良悶了一下,說:“菲菲,你能多借我點嗎?”
菲菲本來已經掀開被子下床,半裸著身子翻她的錢夾,保良此言一出,她又把錢夾扔回床上。
“你到底想借多少?”
“我想……想先借一萬。”
“先借一萬?”
菲菲把“先”字說得有點誇張。她走近保良,忽然一叉腿騎著坐在了保良的大腿上,雙手托起保良低垂的下巴,嘴裡的熱氣直噴保良的臉頰。
“我欠你的嗎?”菲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