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同福客棧已是晌午，估摸程雪也該醒了，於是跋鋒寒徑直來到程雪房前叩了叩門。
片刻後，程雪開門側身示意跋鋒寒進屋。
兩人在桌前相對而坐，程雪倒了一杯水推到跋鋒寒面前，說道：“辛苦你了，可打聽到什麼訊息？”
跋鋒寒將上午打聽到有關於水手的訊息和她說過後，程雪柳眉輕蹙。
提起水手，程雪不難想起商船沉沒時那些人爭先逃命的狼狽模樣以及木鴻啟被水手拉下船的畫面。
經過沉船事件後，她對那些水手已沒有任何好感。
“水手們是商隊出海前，木叔叔的家族花錢僱傭，他們應該也不清楚是什麼人接應，否則也不會落魄到在廢棄的城隍廟內棲身。”想起跋鋒寒並不清楚她口中的木叔叔是誰，繼續解釋道：“商隊就是由木叔叔帶領出海的，他是這次商隊的負責人。”
跋鋒寒點了點頭，思量再三，把商隊可能與官府存在關聯的想法向程雪娓娓道來。
程雪認真地聽完跋鋒寒的分析後，很快想通其中關鍵，望著跋鋒寒眨了眨杏眸：“倘若果真如你所說，與官府有關聯，或者說接應人可能就是身居官位的朝廷中人，即便他們有辦法與南陸取得聯絡，我們也不能表明身份。”
跋鋒寒向程雪投去讚許的目光，接著她的話說道：“你們這支商隊規模不小，像這麼大規模商隊全部遇難的事件在燕國曆史上也屈指可數，關於這支商隊的底細註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被有心人查出什麼，會間接牽扯出很多事情。”
跋鋒寒盯著眼前的杯子陷入思索，繼續說道：“如果確與官府有關，他們既然無法阻止訊息擴散，接下去會怎麼做呢？”
他驀地望向程雪：“換作是你，會怎麼做？”
程雪起身開啟窗子，窗外是客棧以一口溫泉眼建起的人工湖，她望著熱氣蒸騰的湖水思忖一會兒後說道：“如果我是官府的人，既然無法阻止訊息擴散，索性就讓其傳的人盡皆知。”
跋鋒寒望著程雪，等待下文。
程雪卻忽然閉口，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本就白皙的臉頰漸顯蒼白，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寒瀟城是離商隊遇難處最近的陸地，也是商隊的目的地，生還者一定會趕往這裡，等最先登岸的生還者將訊息擴散出去，後面登岸的人得到訊息後，定會千方百計找到訊息的來源，因為找到來源也就意味著找到同伴，畢竟這裡是北陸，對他們而言，有同伴的地方才會有歸屬感。”
程雪聲音有些顫抖：“只要留出一些時間，等所有生還者聚集到一起，那時候再全部滅口，等商隊所有人死後，關於商隊的底細自然也就無從查起。”
程雪很聰慧，但從小倍受家族呵護成長，遠離陰謀血腥，如今身處這樣一張巨網中，一時難以接受。
跋鋒寒見程雪久立窗前再無言語，望著她的背影輕聲說道：“這世道從沒想象中那麼好，也沒有那麼糟糕，其中充滿了殺戮與算計，卻也不乏英雄豪傑行俠仗義，形形色色的人造就了這個世道。
貪、嗔、痴、忠、孝、義，人的本性從古至今未曾變化，人們所處的世道不過是它本來模樣。”
程雪嘆息道：“我明白，只是當下難以接受。”
她轉身望向跋鋒寒：“難道沒有辦法能讓他們活著麼？”
‘他們’自然是指那些死裡逃生的水手。
跋鋒寒搖了搖頭：“果真如我們猜測的那樣，即便我們設法挽救，他們的死依然無法改變，最終只會讓你我也深陷其中。”
不知不覺，跋鋒寒已經將程雪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